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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劫(7)

作者: 周乙 阅读记录

眨眼,十几名训练有素的锦衣卫翻身上马,若蛟龙出海,踏云直追。

驾车的林嬷嬷扯下面具,竟是一个刀疤脸壮汉,绿染则是三角眼的男子。此二人身材皆不高大,类似女人,再加上夜间视物不便,人心惶惶,竟让他们蒙混过关。

活这么大刘玉洁头一回知道,世上居然有那种薄薄一片往脸上一蒙就变成别人的东西。

******

一直奔逃了大半夜,曙光自地平线绽放,雨雾蒸腾,天空仿佛笼了一层轻烟,伴着山风在丛林间回旋,刘玉洁不知他们要逃往何处,难道进山?

刀疤脸与三角眼各自受伤,唯有全力冲进深山,方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而手里的刘玉洁便是他们最后一道保命符。

然而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打碎了他们的幻想。

一人一马,马背上的锦衣少年简直是他们的噩梦。

刀疤脸叫:“三角,快用袖箭射死他。”

三角眼趴在窗口发动暗器,非但没射中沈肃,反倒被沈肃身后的随行一箭穿头,脑浆四溢。

听见刘玉洁惨叫,刀疤脸满目狰狞,冲进车厢,撕开刘玉洁的绳子,吼道,“去前面驾车,别让车子翻下山,否则一起死!”

他还在刘玉洁腰上绑了一根又粗又硬的绳子防止她跳车。

刀疤脸连续发动两次机括,袖箭用光,绝望之时却见林中飞起数道黑影,十几个锦衣卫眨眼就被缠住。

“哈哈,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弃老子的,老子身上有重要的东西!”刀疤脸喘着粗气,正要钻出车厢就被当胸一脚踹回原地,沈肃竟从车顶翻下来。

山路越来越崎岖,马匹受惊,奔跑如电,刘玉洁是想逃也没机会逃,只能认命的驾车,不时注意身后的厮打,只盼他们千万别撞到她,连累她!

沈肃一刀劈开她腰间绳索,“让开。”亲自驾车。

她从善如流,发现沈肃脸颊、后背染了不少血。

“后面好多杀手,快把东西扔给他们,否则咱俩都得死!”刘玉洁紧张道。

惊险万分的山路,小小一辆马车屁股后头跟了一串黑衣人!

沈肃嘴角两边紧抿,呈出坚毅的线条,对她充耳不闻。

这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刘玉洁用力抓紧车框,“要死你自己去死,放我下车!啊——”一道黑影窜出,勒住沈肃脖子,却被他翻腕出刀刺开。吓得刘玉洁急忙往车厢钻。

“驾车!”沈肃捏着她的脸将她重新拖出来,“不听我的话,你很快就可以去死!”

刘玉洁暗恨,咬紧牙关拉着缰绳,余光一直追随沈肃秀挺的身影,他又杀了一名黑衣人,此刻半幅身子探在外面……

她只想好好活着,哪能在这里陪他一起死……

我日!

惊骂一声,沈肃难以置信的回头瞪向刘玉洁,毫无防备的他被一脚踹下疾驰的马车!

心念电转,他唯有双手护头,两腿一曲,尽可能的缓冲急速的冲击,即便如此,身体还是随着惯性翻出车外数十米。

别让我逮着你!

第5章 遇洁

压根就没指望沈肃听她的建议,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踹他下去。

急速转动的车轴又一阵颠簸,震得刘玉洁慌乱的眼神渐渐聚焦,雨雾弥漫的尽头越来越清晰,参差不齐的断石,空荡荡的青色的天,她的运气似乎也不怎么好……是悬崖!

啊!啊!啊!刘玉洁尖叫着窜下马车,一路泥水四溅,骨碌骨碌滚了足有五十米。就在她落地的瞬间,马匹的嘶鸣陡然尖锐,两匹马并一辆黄杨木大车翻进了深不见底的峡谷。

稍微挪动一下,刀割似的的钝痛传来,刘玉洁咬紧下唇,一射之外,沈肃也是好不狼狈,摇摇晃晃的爬起。

他给了她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转身就与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

顾不得又冷又粘滑的青苔,刘玉洁拼命往草丛爬,将自己完全的隐藏起来,万一沈肃被砍死,黑衣人见还有个喘气的,肯定会顺手灭掉。

一只金钟儿落在颤巍巍的草叶下躲雨,呆呆望着刘玉洁,它抖了抖触须,轻轻叫了两声又飞走。这种东西在丰水很常见,如果加上纺织娘和叫哥哥,便是夏日最浪漫的夜色之歌。

她又开始思念祖母了,但更想念阿爹。

沈肃拨开草丛,见女孩面色发青,浓密的睫毛像道黑色纱幕,挂着晶莹的水珠,拍拍她满是泥水的脸,她才缓缓地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让他有种仿佛在哪里见过她的错觉。

忍下踹她一脚的冲动,沈肃恶声恶气道,“起来,再不起我可就走了。”又小声骂了她一句。

“我脚疼。”她说。

“活该。你以为踹开我就能活命?”越说越来气,沈肃撑在她上方,咬牙切齿道,“没有我,你死得更快!”

“那我为何也跳下来?”

“是跌下来的吧!”

刘玉洁平静道,“你知不知道我救了你?前面是悬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算救他一命。

沈肃抬目四下看了看,视线重又落在她脸上,神色很复杂,刘玉洁觉得他并未相信,但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又一阵脚步传来,沈肃忽然压低身体,抱着她顺着斜坡滚下,期间还死死捂住她的嘴,唯恐她乱叫。两个人无比狼狈的贴着一处凹陷的泥壁,头上方是斜生的狼尾草,又长又密,遮挡了从上往下看的视线。

脚步越来越近,黑衣人在附近徘徊良久,才渐渐散去。刘玉洁松了口气,示意沈肃松开她。

“别动。”他弓着腰声音压的极低,几乎是以气息的方式吹在她耳际,刘玉洁打个寒颤,怒视他,他不为所动,箍紧的手臂好似铁铸般坚硬,另一手依然死死捂住她的嘴。

大约半柱香之后,忽然听得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老大,您也太小心了,我看沈肃应该逃进深山。”

另一个人哼了声,阴测测道,“倘若不是下雨,老子非一把火烧了这里不可。”

“要不派几个眼线在山下和长安,一旦发现他……”后面的声音消失,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他们……竟然……竟然还没走!刘玉洁瞪圆了眼睛,沈肃给她一个“你傻呀,兵不厌诈”的眼神。

“你有办法下山吗?”她问。

沈肃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没好气道,“现在下去送死?你这个小毒妇。”

“原来我救了一条蛇。”刘玉洁垂眸道。

“是不是真心救我你心里清楚,”沈肃似笑非笑,板着脸贴近几分,咬牙道,“但愿我救的不是一条蛇。”

刘玉洁移开视线,与他拉开距离。

藕色的烟纱披帛早不知丢在何处,她穿着浅紫的绉纱儒衫,内衬月白冰丝绸,下着米分色高腰暗花棉裙,个头跟五妹差不多,比五妹胖一些,见她年纪小,沈肃虽有不满,却也懒得继续刁难。

雨停了,摇曳的狼尾草被风一吹,甩下些许水珠,沈肃拽着她往前走,稍平整些的路面布满青苔,走三步滑两步,两人只好踩着松软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