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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惹记(104)

这一腔官话,已然全数收揽张大娘子的信赖。

唯有苏芷冷眼旁观,知他底下所有门道——

沈寒山所言“官家授旨,命他们督办张怀书一案”不假,但查的就是张怀书本人犯下的恶事啊!

他所言“还无辜者一个清白”也不假,可这冤屈昭雪,显然也不是在说张怀书,而是说那些受张怀书陷害过的草芥匠人吧……

他句句贴心,实则句句诛心,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实乃一流。

可怜张大娘子还蒙在鼓里,不知是自个儿错信老狐狸,把她夫君的断头饭端得更近了……

作者有话说:

沈寒山甜头吃够了,该干活了(。)

第七十二章

苏芷不擅长这些家宅牵扯, 沈寒山虽说满口胡言,但她也不会去贸贸然拆人的台。

她屏气凝神听着,隐约嗅到一股子药香。

苏芷对医术偶有涉猎, 略通医理。这药味应当是取自全当归、黄芪、白芍、炙甘草等药材,熬制成汤。其中再多的几味用材, 苏芷不是医者, 就很难辨出了。

不过仅凭这几样,也差不离能猜出,此为“安胎药方”,专攻胎动或临产催生之效用。

张大娘子和张怀书才成亲二月,那孩子至多也就一个多月,喜脉勉强诊得,安胎药却决计不能乱用。胎气无损者,滥用药汤, 反倒容易滑胎。

张家这么宝贝老来得的子女,不可能犯此大错。

如果一定要用……

除非, 孩子的月份大了,已有至少四五个月的身孕, 家中人才会借保产药护胎。

苏芷低头,瞥一眼张大娘子。她的脸颊儿清瘦, 四肢纤细, 明明是伶仃的身形儿, 肚子却显得宽大,用厚毛胆长褙子也遮掩不住。

这个孩子来的时候不对。

倘若张大娘子是在先夫人纪嫣然亡故的时候怀上身孕, 那么背后故事便耐人寻味了。

纪嫣然……究竟是如何死的?

苏芷又想到沈寒山说, 狐女腌的醋芹与纪嫣然赠的, 滋味相似。

有没有一种可能——狐女和纪嫣然脱不了干系?甚至她可能就是纪嫣然?

苏芷心下了然, 只等出府后同沈寒山悄摸商议。

沈寒山博得张大娘子信赖后,便开始忽悠人听他号令。

他感叹一句:“本官知大娘子可怜,腹中怀有身孕,夫君还入了刑部大牢。本官乃大理寺官吏,若张尚书入的是廷尉诏狱,我还可照拂一二,偏生是……唉。”

张大娘子这才依稀回过神来,沈寒山竟是可以复核刑部朝官案的大理寺官吏。

这可是能帮上她的要紧官人!

思及至此,张大娘子哭得更为哀痛:“求您垂怜妾身,一定要相帮一把,妾身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罢了,你莫哭。本官豁出去一回,给大娘子搭把手、透个底儿吧!”沈寒山忧心忡忡地道,“大娘子可知,官家为何查证到张尚书身上?”

“为何?”这个问题不止是张大娘子疑心,就连张怀书也百思不得其解。

官家是吹了什么邪风,非要去碰那一座摘星楼?

沈寒山故作讳莫如深,不出声了。

倒是苏芷接过他的话,淡漠地道:“是有人告密。”

她没抖出狐女的存在,故意和沈寒山联袂打配合,攻张家内宅。

张大娘子惊骇:“两位官人的意思是,家宅里出了内鬼?!”

“正是。”苏芷诱她答话,“你好好想想,张尚书可有什么仇家,且能知晓他私密事的?”

“私密事……”张大娘子垂头,眼眸微移。疏忽,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呼吸一窒,“难不成……是她?不,不可能,她明明已经……”

“嗯?”苏芷挑起眉头,“大娘子想到了什么?”

张大娘子咬了一下唇,同苏芷道:“两位官人应当知道,妾乃新嫁妇,而张家先夫人亡故已有五月了。先夫人对夫君感情颇深,死不瞑目,连带着她身边的奴仆都对妾身怀有敌意,总觉得是妾身顶了先夫人的缺儿。故此,妾身入府以后便遣散了先夫人倚重的奴仆……他们离了府,定然怀恨在心。告密者,保不准出自这些家奴。”

苏芷颔首:“既已离府,还能寻到吗?”

“那大抵是没法子了……那些家奴全是和雇关系,不受府上约束。大庆国土这样辽阔,如何能寻到他们。”

“这样吧,请张大娘子将家中年长的奴仆招至我等面前,我先试探一番,且看看有没有线索暴露。”

“是,全听官人们安排。”张大娘子由周妈妈搀着出待客厅堂寻人去了。

沈寒山见人走远,单手支颌,饶有兴致地问:“芷芷缘何不将狐女小像拿出来供张大娘子辨认?万一她就是贵府上出逃的人?”

寥寥几句,苏芷猜出沈寒山这个人精已经觉察张大娘子的端倪,她没必要再说废话。

于是,她答:“若狐女真是张家先夫人纪嫣然,太早暴露她的小像会打草惊蛇,还需保密。毕竟,一个在纪嫣然死后才相看人家,且嫁入张家的新妇,如何有机缘见到纪嫣然?她能辨认出纪嫣然的样貌才是有古怪,这代表张大娘子早早就和张怀书有私,那纪嫣然的死因就有旁的说法了。张大娘子不蠢,要是她慌了神,把其余有关狐女的线索毁尸灭迹,你我得不偿失了。”

闻言,沈寒山牵唇一笑,没多说什么,似是对她的决断给予肯定,很放心她做事。

不一会儿,张大娘子领了好几个家奴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老的是年长时才签奴契入张家的,而少的应该是家生子或是年纪小的时候就被牙郎卖到张家。

他们皆是粗布发巾,手指粗糙。不必多说,苏芷也知,这一批应该是外院来的扫洒家奴,不是房中伺候巾栉的贴身女使。

想来,张大娘子对纪嫣然颇有芥蒂,把她身边人遣散得这样干净。

沈寒山请张大娘子回屋休憩,他要同这些人问一问旧事,如有发现,定然第一时间知会她。

张大娘子今日落了太多泪,又怀了孩子。她精神不济,早就困倦了。

接着,她颔首,谢两位官人体恤,先一步入寝房养神。

当家主母走后,苏芷问了家奴们待在张家的年数。知道大家都是资历深的老奴后,她从怀里拿出狐娘子的小像,问:“先夫人纪嫣然的样貌同画上的人相像吗?”

家奴们仔细辨认后,摇了摇头:“不像,先夫人眉心有一颗观音红痣,漂亮得紧。这画上的人没有……”

苏芷不死心,又问:“那你们府上有过长这样的女使吗?”

家奴又是摇头:“从未见过此人。”

难道狐女和张家确实没什么关系?那醋芹口味一致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只因狐女还有张家都是柳州人,这才会同样的腌菜法?

苏芷快要说服自己了,偏生沈寒山不经意间发问:“听闻先夫人擅腌菜,本官有幸吃过张纪氏的醋芹。府上的腌菜都是夫人亲力亲为制的吗?还是有奴仆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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