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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惹记(62)

他没有人心,胸腔里搏动的,乃是兽心!

吴通判竟然还挟持了这样年岁稚嫩的小娘子,就为了逼苏芷就范!

这样的人,可信吗?

他真的不会伤疾风的阿妹吗?

疾风迷茫了,手里动作微滞。

沈寒山在看到叶小娘子被囚的一瞬息,他就知晓,破局之法有了。

离间之计,旨在离心。

他要救他的芷芷。

这世间,唯有他会奋不顾身救苏芷。

沈寒山拥着苏芷,步步踱来:“我欲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看你能不能把握得住。”

疾风没做声,显然,他也在权衡。

吴通判惊讶,他忙嚷嚷:“莫要听这郎子妖言惑众!疾风,快杀了他们,不然死的就是你妹妹!你赌得起吗?!你不想救你妹妹了吗?!”

“即便杀了我等,你和你妹妹也活不过明日。若你擒住吴通判,戴罪立功。我承你救命之恩,会替你同官家美言两句,兴许还能免除尔等死罪。”沈寒山一番话,掷地有声,“诸君!今日取吴通判首级者,乃是大庆功臣。既是功臣,祸不及家宅,死罪亦可免。你们,是要同我赌一睹生机,还是陪吴通判赴死?!”

沈寒山也是在赌。

若他此前说这番话,衙役们与疾风,或许不会信。

可是吴通判居然恶毒至此地步,他抓来了年幼的叶小娘子,以命要挟苏芷的命!

还是个孩子啊……

大家都有老娘与妻女,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能忍心看着一个狗官杀害稚童?!

这条命,真的重要吗?

他们豁出性命,保护的就是这样的恶人吗?

况且,他们帮吴通判杀了京官,真能逃出生天吗?

到时候就是玉石俱焚。

是鱼死网破。

是苦苦哀求天家却不得慈悲开眼……

不如帮沈寒山一回,好歹将功抵过。

法不责众。

官家总不会屠尽衢州百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俱是犹豫。

吴通判知道,人心善变,他们一时走了窄路,能听他蛊惑,那也能被沈寒山拉拢。

可恨,可恶!

早知道他就该先下手,杀了这群京官。

他恶向胆边生,思索退路。

吴通判知道,他必须拿捏住叶小娘子!唯有这样,苏芷他们才不敢贸贸然动作。

于是,他狠下心,伸手去抢叶小娘子。

岂料,这一行径,正好应对上众人心中人皮禽兽的形象。

吴通判,犯了众怒。

故此,他一伸出手,一把长刀就从天而降,削下了他的指骨。

“啊啊——!!”吴通判一声惨叫,血溅三尺。

不知是谁破的这个先例,这样胆大妄为,这样快意恩仇。

吴通判的金钟罩被破了,他已经受伤了,大家都没有退路了。

好,那就跟了沈寒山,闯出一条路!

大家你争我抢,俱是朝吴通判动手。

就连疾风也放下铁锤,上了重拳。

他一拳拳击打吴通判,直揍得人鼻青脸肿。

让这狗官伤他妹妹,他该死!

该死!

沈寒山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语态薄凉地道:“别打死了。待明日军士抵达衢州,还需他认罪受罚。”

说完,沈寒山颠起身受重伤的苏芷,朝院外走去。

他心狠、心硬,不惜拿叶小娘子做筏子。

奈何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沈寒山只想寻周全之法,保护苏芷。

亦如她神佛一般,舍生忘死,在他面前护他一样。

他何德何能,被苏芷庇护一场。

现在,轮到沈寒山保护她了。

他要带她去医馆,他要为她寻郎中。

他要她开眼看看他,他要她平安无事。

苏芷胸肋不知断了几根,她疼得倒抽气儿,气若游丝。

她想开口,只是一张嘴,殷红的血就泊泊涌出。

太吓人了。

文臣胆小,会被吓破胆。

她还是那样温柔,她不想吓唬沈寒山。

清风拂面,苏芷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轻了。

化作风去,游荡山河。

就此归隐吗?就此息于四海。

“你近日吃得很少吗?身子比之从前投井那次,倒是轻了不少,抱着不沉手。”沈寒山怕她睡去,一昧同她讲话。他自私自利,不顾苏芷想不想听。

他大步朝前,既要护苏芷安稳,又要加快脚程。

苏芷闻言,想笑。

他是傻了吗?那一回,她湿.身沾水,自然会重。

那一夜还下着雪,湿布贴掌心,他应该……很冻手吧?

苏芷想,今日她倒是很体贴,衣裳除了斑驳血迹,旁的都很干爽齐整。

冻不着他了。

奇怪。

苏芷竟会……关心起沈寒山了。

她扬唇一笑,只当这是一场易碎的梦。

嗯,勉强算个美梦。

她要睡了,她很困了。

这次,任凭沈寒山如何讲话吵她,苏芷都不听了。

隆冬风萧索,黄昏一线光。

苏芷的手,掩于沉沉雾霭里,终是落了。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呀!

目前一千,到二千的时候,那天除了照常日更会加更一章~

第四十七章

“咚——!”

木鱼声夹杂僧人的梵唱由远及近传来, 苏芷缓缓睁开双目。

她平躺在一座宝相庄严的寺庙天井中,入眼便是绘满烟琢墨石碾玉旋子彩画枋心,以及十二出合莲卷草重层柱础。山寺裹挟无边无际的云霭, 已教人分辨不清这是香客插香烛鼎里的香火烟气,还是深山老林里永存的白雾。

苏芷恍惚记得她受了重伤, 本该卧病在床。

然而这时, 她的胸口一点痛楚都无。思忖片刻,苏芷后知后觉明白了,或许她阳寿已尽,只余下一缕残魂滞留人间。

她原以为人死后都会踏入昏暗压抑的幽冥地府,岂料眼下这个光景倒和想象中截然不同——阴间还是挺山清水秀的。

苏芷起身,朝前走了两步。

隐约间,她听到了人声——殿内蒲团上,年幼的沈寒山虔诚伏跪, 不知同观音大士许了什么愿。

苏芷诧异,又见一个头绑桃花珍珠发带揪揪、颈挂璎珞白玉金项圈的小娘子抱胸踱来。仔细一看, 竟是小时候的自己。

她不是命丧黄泉了吗?怎会出现在这儿?

难道,这是她往生前要回顾的今生记忆吗?苏芷不作声, 静静观摩。

她看到小苏芷从一贯手中抱来珠羔风帽,不耐烦地抛到沈寒山怀中:“快穿上, 免得我娘又心疼你受冻!”

珠羔风帽没丢准, 衣摆沾了香灰。正常人都该恼的, 偏沈寒山好涵养亦好糊弄。他非但不发火,还朝小苏芷微微一笑, 朗声答谢。

小时候的她, 这样蛮横无理吗?

这是哪一出的事?

苏芷想了半天, 总算记起来了。

该是她六七岁时, 成日里和沈寒山狗咬狗。

那日,苏母给她裁了一件珠羔圆领桃花袄裙,她头一回穿得娇艳,有意上沈寒山面前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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