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如意眼眸一黯,齿间愤愤不平:“白老板莫不是耍我?要是没好点子助我,又何必在此处与我好言好语商谈?”
这句话问出来,白梦来才慢条斯理地道:“不过嘛……若只是想将谋算你的人拉下云端,报仇雪恨,倒也不是没办法。”
如意急不可耐地问:“什么办法?”
“你愿意付出所有复仇,即便两败俱伤吗?”白梦来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松快的,好似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如意知道,白梦来是毫无慈悲之心的恶鬼,他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也不会同情任何人。和他做生意,好比把魂魄卖给了鬼差,都是因果轮回的东西,想有富硕的“得”必有惨痛的“失”。
如意想到吴景儿得意的眉眼,想要她落在如意脸上的巴掌,想到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被吴景儿收入囊中,而她的孩子也要在吴景儿膝下讨生活。
如意怎能不恨?她怎么能不恨呢?!
如意坚毅地道:“我愿意!”
白梦来从秋月苏绣镶边广袖缘里探出三根指头,道:“你身上还有体己钱吧?若是能出三条大黄鱼,我就如你所愿。”
无论说了多少,还是得讨钱,白梦来不做亏本买卖。
如意狠心从怀中掏出三根金条,递了上去。
白梦来笑逐颜开,道:“有趣,那我就收了你的定金,接下你的单子了。”
“有劳白老板了。”如意莫名松了一口气。
“别高兴得太早了,还有苦头要吃呢。”
“什么苦头?”如意不明就里地问。
白梦来慢条斯理地说:“我会安排人让你改头换面,重新杀回赵家。不过为了不让人辨认出来,得易音易容。你需吞炭火灼喉改音色儿,还得剃发粘发套,甚至脸上也得附着人面皮变个样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扮相,还得吃一点脱胎换骨的苦,你可愿意?”
如意是有些怕,但她咽不下这口气。既然要将吴景儿拉下地狱,那她必要涅槃重生。
如意想了很久,终究是应下了:“可以!”
“很好,那我就安排人安顿好你。在复仇计划开始之前,我还要做一些准备。”白梦来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赵府中下人里,谁的话语权最重?”
如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也老老实实说了:“该是管家赵寅,他是老夫人跟前的老奴。甚至还赐了家姓,赏他‘赵寅’这个名字。哦,老夫人念他伺候主家一辈子,劳苦功高,还准许他的儿子放良,特特革除奴籍,抬入他那些白身远亲的祖籍里记名。他这辈子是为赵家卖命,儿子却不用当奴才了,也算是莫大恩宠,听人说,他的儿子如今住在云来镇上过清闲日子呢。”
白梦来淡淡道:“我知晓了,接下来的事,就由我来操办。”
第103章
应付完如意,白梦来称自己有些乏了,要去临水阁亭榭歇歇脚、消磨时辰。
白梦来早些时候就吩咐过柳川,将如意带到某个秘密地苦训,既要改头换面,此前的言行作风都得作废,重头再学一回人,这样才好不让人瞧出端倪来。
还没等白梦来走出两步,他忽的回头,唤玲珑:“你来随侍。”
玲珑本就是白梦来的婢女,也没想那么多,左右白梦来最爱使唤她,用得称手,因此每回都将她带在身边。
玲珑跟着白梦来踏过穿堂门,沿着廊子一直朝人工凿出来的假山小湖那处走。
她是知道金膳斋里里外外几个屋舍楼阁都精细雅致,可她不爱这些诗情画意的景致,因此都没正经逛过宅子。
如今见远处的亭榭里也装好了避寒的黄白纸绢朱漆周回避风䈋,很是惊讶,没想到白梦来心思纤细至此,连在亭台上吹风也要费一番周折。
不过玲珑见多了白梦来的精细生活,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跟着白梦来进亭榭,原以为湖水上的小亭一定冻脚,岂料里头挂上防风的灰鼠帐子,不但不冷,还一片软酥酥、暖融融的温馨。
白梦来朝玲珑招招手,哄她上前:“玲珑,你过来。”
待玲珑走近,白梦来献宝似的掀开一张红毯子,露出里头的物什:有装冰糖的瓷盅、有乳酪、蔗浆等物。
玲珑不明就里地问:“拿这些玩意儿做什么?”
白梦来小意抿唇,微微一笑:“给你制一道不一样的点心。”
玲珑还以为白梦来喊她来,是想让她服侍小憩,没想到是忙着给她开小灶啊。她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心里万分愧怍。
惊讶之余,玲珑又问:“既然是制点心,为何不在花厅里头制?非要来这天寒地冻的湖里?”
白梦来有几分傲娇,冷哼道:“我不愿让外人瞧见。”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玲珑是“内人”,所以独得专宠。
可惜了,玲珑是个榆木脑袋,她腼腆一笑,道:“没想到,我在白老板心中地位这般高,由此可见,我已经成了你最信赖的奴仆啦!分明我来得比柳大哥还玩,却比他还得你亲近,白老板真是抬举我。”
白梦来暗示的是“男女之情”,而玲珑是个傻的,居然满心只有“主仆情谊”?
白梦来心里头暴躁,面上却得装得和颜悦色。他深吸一口气,待呼吸匀停后,方才稳当开口:“你虽是我婢女,可到底同柳川、兰芝不一样。”
谁不喜欢被人偏疼呢?就连玲珑也不例外。
闻言,她俏皮地问:“哪处不一样?”
倒是将她的优点说个所以然来,好好夸夸她呀!
白梦来一垂眸,便可见玲珑驯顺地仰视他,那雾濛濛的小鹿眼仿佛有光,好似对他满心崇拜。被心上人这般凝视,任何男子都难逃心动。
白梦来嘴角一翘,仿佛要将自己温柔的形象植入人心,他柔声道:“我愿意同你亲近,却不愿意和柳川他们走太近的。”
白梦来总不能说,他愿意同玲珑有肌肤之亲,和旁人不愿有吧?那未免太放浪形骸了,只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提点一番,盼她能开窍。
然而白梦来太高估玲珑了,她非但没懂,还呆愣愣问出声来:“为何?”
为何?
白梦来怎么能说出其中缘由?
白梦来担心玲珑去和兰芝、柳川学舌,到时候他让人猜出“龌龊心思”,在下人面前颜面尽失就不大好了。
于是,他冷着脸道:“柳川体味重,兰芝脂粉味太浓,我都不愿意接近。唯有你,不施粉黛、身上也没异味,很得我心,我这才愿意同你亲近,分你点甜头尝尝。”
玲珑细嗅了嗅自己的肩头手臂,深以为然地道:“我近日来天天沐浴,是该香的!”
片刻,她嘟囔:“那白老板愿意给我私下里煮吃食,敢情还是我自身的造化?”
白梦来颔首:“自然。能得我青睐,算是你运道好。”
“罢了,不说这个了。冬日嗜甜,想烘烤一道糖缠马糕,正缺人搭把手,寻你来帮忙正正好。”白梦来满腔甜言蜜语无处说,还被玲珑扫了兴头,也不愿和她多纠缠这些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