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不怕死人,就怕鬼怪,一听这话,来了精神。
她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嗯。”白梦来一本正经地点头。
玲珑打小就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她和小弟们同吃同住,顶多不在一个屋里睡,也不一块儿洗澡、上茅房。因此不过是拉拉小手的勾当,她不觉得有甚特别。
想完,她坦荡地伸出手,笑眯眯地去牵白梦来。
原本是白梦来居心不良想占玲珑便宜,如今见她大方邀约,他心里又不爽利了。
一个闺阁女子,怎能和外男卿卿我我呢?
是他较为特别,还是玲珑对谁都这样?
白梦来发现自己真是找罪受,每回都要逗玲珑,逗到了又疑心她性子太外放,谁都能从她身上讨点好处来。
思及至此,白梦来拍开玲珑探来的手,郑重其事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随意牵男人的手呢?”
玲珑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无奈地道:“不是白老板说的……你手开过光,能降妖除魔吗?我拉你的手,讨个心安呀!”
“我诓你的。”白梦来斜了她一眼,“不过是想看看你有多好骗。原来一句鬼神之说,就能占了你便宜。那我要是讲,你亲我一下,就能神佛护体,百毒不侵,你是亲还是不亲呢?”
白梦来心里有气,故意说孟浪之语,臊玲珑的。
谁知道说得过了火候,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
玲珑脸颊微微发红,她结结巴巴:“啊……这个我应该会不信吧。”
白梦来也回过神来了,他轻咳一声,道:“不必信,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说假话……对白老板有什么好处吗?”
“什么?”
“假如,白老板说了这话,我真的怕得不得了,亲了你。那你被我占了便宜,会讨厌吗?”玲珑认真问他,眼底全无绮思。
她耿介坦荡,反倒衬得白梦来像个满腹坏心肠的小人。
白梦来一时语塞,欲言又止。
他该怎么回答呢?
若是说“讨厌”,会不会伤到小姑娘的心?
平心而论,他是不讨厌同她亲近的。
白梦来也是奸诈狡猾之辈,他思索了一番,决定将这个问题抛还给小姑娘。
“那么你呢?若是你亲了我,你会讨厌吗?”他的嗓音清冷,不知是不是玲珑的错觉。她只觉得,此时白梦来讲话轻吞慢吐,犹如林籁泉韵,极为好听。
玲珑太呆了,被人调戏了还不自知。她被白梦来绕进圈子里,此时绞尽脑汁想了一遭,道:“我也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等闲不会亲外人的!若是我主动亲了那个人,大抵是不讨厌他才亲的。”
闻言,白梦来唇角微扬。他抬袖掩唇,挡住了那点不为人知的隐秘笑意。
随后,他心满意足地避开了这个话题,朝玲珑摊开手:“好了,你牵吧。无论我这手有没有开过光,男子阳气重,总是无惧于鬼神的。”
玲珑不疑有他,后知后觉牵上了白梦来的手。
白老板的手很光滑,她原以为他日日保养,手掌肯定软绵。谁知道,男人的骨架果然是天生来的强健,握起来竟也有几分硬朗有力。
她的柔荑极其小,手心满是粗粝的茧子,与白梦来的手有着天壤之别。玲珑自惭形秽,想要抽回手,却被白梦来紧紧握住,不容她逃离分毫。
男人的手将她整个手掌包裹住,温热的掌心覆着她的手背,给予她数不尽的安全感。
玲珑无所适从,心里也有点奇怪。她从来都是握冰冷的刀柄,何时有被人牵过手呢?
她好似生来便不配被人温柔相待,也不知该如何报答这一份温暖善意。
要帮白老板杀人吗?选仇家吧?或是他讨厌的人?
玲珑沮丧地想:她一无是处,擅长的事,好似也只有这些了。
第82章
柳川听到动静,忙探头进来提点:“快走,好像来人了。”
就在柳川出声的一瞬息,白梦来做贼心虚地松开了玲珑的手。
当着兄长的面儿轻薄人妹妹,真不是男人所为。
白梦来还要脸,自然不能被发现。
他轻咳一声,暗示玲珑跟上来,几人一同离开宅院。
他们在不远处的马车内细细端详院子门口的人,只见得几名奴仆合力把冰棺抬到了偌大的轿中,好似要送往皇城的方向。
白梦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暗道一句:“糟了!速回皇城,钟景有难了!”
柳川知道白梦来聪慧,绝不会无的放矢,急忙驾车,赶往皇城境内。
一日后的曹家,钟景在伺候曹老爷喝酒。
屋外的兰芝频频给钟景使眼色,好似要递来白梦来的消息。可惜钟景要应付曹老爷,分身乏术,只能让人离远点,迟些再禀报事情。
今日的曹老爷与往常不同,往日里,他总是沉稳而持重,等待钟景主动邀欢。
这时的曹老板粘缠了许多,他搂抱着钟景,鼻翼翕张,细嗅钟景身上好闻的香气。他看着眼前穿着故人衣物、搽着熟稔香水的钟景,满意地微笑:“有几分像了,月儿。”
他这声“月儿”唤得钟景毛骨悚然,不知是在喊她的乳名,还是在喊那个已故的女子。
钟景再不适,也不敢多说什么,她强笑道:“老爷,今儿怎么不忙生意上的事,特地来慧珠院寻妾身?”
她柔若无骨地依附在曹老爷身上,将小鸟依人的戏码做得十成十。爷们儿最难消受美人恩,曹老爷也不例外。
他今日心情极好,钟景怎样撒娇,他都乐得捧她的场子。
一阵欢声笑语过后,曹老爷微微张开狭长的凤眼,问了钟景一个异常古怪的问题:“你知晓,如何将一只猫变成兔子吗?”
“妾身不知。”钟景笑眯眯地答,抬臂给曹老爷斟酒。
美人的手臂,雅致如凝脂白玉,俗气如甘蔗葱白,总之美得很得体,很好看。
曹老爷将粗粝的手掌覆在她吹弹可破的雪肌上,慢条斯理地道:“把猫放入兔子的草舍里,让它看着兔子跑、兔子跳,让它吃兔子的草料,睡兔子的窝。渐渐的,猫会忘记自己是狸奴,从而为了合群就会模仿兔子的行径。时间久了,它就成了兔子,变不回猫了。”
曹老爷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道:“到时候,猫群不容它,兔子堆里,凭它尖耳长尾的相貌也格格不入。这只狸奴定然郁郁寡欢,再无去处。这样一只无家可归的狸奴,正好被我收养、珍藏府中,这是最好的归宿,你说对吗?”
钟景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模棱两可地点点头,道:“老爷吩咐的,必然是最好的安排。”
她这般乖顺,曹老爷满意极了。他抚摸钟景的脸颊,指腹扫过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
曹老爷望着钟景的脸,说是在看她,倒不如说他一直贪婪地盯着她那一双眼睛。
曹老爷感慨万千地道:“若是她们都如同你一样懂事,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