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安在花厅里等夏知秋,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是想赔礼道歉。
奈何夏知秋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谢林安,听赵金石说,她一早就跑出去了,大概是在外头随意寻了一家包子铺吃肉包去了。
谢林安听得这话,正要起火。想了想昨夜他昏了头做出的事,怒火又减弱了,只淡淡道了句:“嗯,那你们吃,我出门找一找夏大人。”
说完,谢林安便离开了夏府。
留在花厅的小翠和赵金石面面相觑,互相使了个眼色。见谢林安走远了,才敢窃窃私语。
小翠纳闷地问:“瞧这样子有些不对劲。”
赵金石嘟囔:“要是往常,谢先生该生气了,哪和今天一样,强压住火气,只说去找人。看起来,像是谢先生对不住夏大人,故而发不了火。”
小翠蓦然捂住了唇,惊骇地道:“难不成谢先生在外偷人啊?”
赵金石呶呶嘴:“应该不至于吧?论皮相,比你夏哥哥好的,还真是少数。”
“那就怪了。”小翠无奈摇摇头,给赵金石夹了一筷子的蟹肉,“罢了,赵大哥先吃饭吧,衙门今日还有事儿要办吧?”
说起这一茬子,赵金石忙拍了一下脑门儿,连声道:“差点给忘了,赶紧吃吧。”
府内这番闲话,谢林安自然是没听到的。
他走得匆忙,一心去寻夏知秋去了。
谢林安凭着记忆,七拐八拐,走街串巷,总算在一家老点心铺子里寻到了夏知秋。
夏知秋正捏着筷子往嘴里送菜包呢,见谢林安过来,手间一抖,包子便落到了豆浆碗里,溅了她一脸白花。
夏知秋结结巴巴地问:“谢、谢先生,你怎么来了?”
她想起昨晚的事儿,脸就发烫。她总觉得谢林安的眼神锐利,如鹰一般,窝草再深的白兔儿,都能给他的利爪逮个正着。夏知秋不敢和谢林安对视,这人的眼睛神秘莫测,好似能看穿人心。
谢林安轻轻哼了一声,讥讽地说:“怎么?外头的东西比家里好吃?亏我前些日子还给你订了一只海蟹来,今早特地宰了,烹了一桌蟹宴给你享用。”
他是在怪罪她,家中山珍海味不用,特地跑出府来吃粗茶淡饭。这是落他的脸面,谢林安很不高兴。
夏知秋哑口无言,她想说什么,又怕多扯两句,谢林安又提起昨晚的事情,让她难为情。故而,夏知秋选择什么都不说,当个哑巴。
谢林安见状,颇为不满。他纤长的指尖微微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似在敲打夏知秋,又好似在思忖什么事儿。
良久,谢林安开口:“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夏知秋畏首畏尾,道:“我没嫌弃谢先生的厨艺,就是……一时想吃包子了。”
“想吃包子不会和我说吗?我还能不给你做?”
夏知秋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也有些不满,带了一丝怨气,道:“我哪敢和你说啊,还不是你昨晚……”
“我昨晚什么?”谢林安目光敏锐,盯着她,逼她说后文。
夏知秋口干舌燥,咽了咽唾液,嘟囔:“你自己心里明白。”
“夏知秋。”谢林安趁着没人的间隙,伤感地垂眉敛目,轻声问她,“你是不喜欢吗?”
谢林安此时的声音孱弱,带了点哀愁之意。不仔细听,还当他是略带哭腔。
谢林安何时有过这样示弱的时刻?他是在伤心吗?
夏知秋惊得语无伦次,忙悄声道:“我没有厌弃谢先生。”
“那么,你是喜欢吗?”谢林安微微抬头,嘴角已牵扯上零星笑意。不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不像心情不好的模样。
夏知秋有种被耍了的错觉,但她又不想惹怒谢林安,只得低声回答:“那倒也没有喜欢。”
谢林安微微眯起眼睛,道:“介于喜欢和不喜欢之间吗?”
“算……算是吧。”
“哦,那就是不熟悉,觉得陌生而已。”
夏知秋有点听不懂谢林安在说什么了,她舔了舔下唇,蹙眉,问:“什么陌生不陌生的?”
谢林安微微一笑:“我是说,献吻一事。你自个儿说了,不是不喜欢,那就是不习惯。凡事,都可熟能生巧的。”
谢林安一本正经地戏弄夏知秋,她这回是听懂了。
夏知秋心跳漏了半拍,谢林安随意一句捕风捉影的暧昧话,都能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急忙捂住这个瘟神的唇,面红耳赤地骂道:“在外头,别这么放肆!”
谢林安握住她的手,轻巧扯下来。他凑到夏知秋的耳畔,低语:“在府内,就可以吗?”
夏知秋扶额,她头疼欲裂。
此前她怎么不知道,谢林安竟是这般难缠呢?
谢林安难得逗她一回,见夏知秋手足无措,他也笑了。
笑过一刻钟,谢林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同夏知秋打着商量,道:“我们在铺子里包一隔间吧,我有话同你说。”
夏知秋见他郑重其事地讲话,不再插科打诨,心脏也突然漏跳半拍。她直觉谢林安接下来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儿,有种风雨欲来的况味,让她心悸。
她按照谢林安的吩咐,和人打帘进了隔间。此处空荡荡,唯有她和谢林安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没吃完的一笼屉包子。
夏知秋正想劝谢林安吃一口包子,活跃活跃气氛,他已然开口了:“夏知秋,我要走了。”
夏知秋手上的菜包二连掉豆浆碗里,她轻车熟路地扯帕子擦了擦脸,艰涩地笑:“谢先生此举不妥啊,昨夜刚占完我便宜,今日就要跑路。若是在意昨日之事,大不了我不放在心上就成了。君子有襟怀,拿得起放得下,没什么是好介怀的。”
她只是想谢林安留下,她不想他走。
谢林安抿唇,道:“你该懂的,我没有在说笑。血莲花的人寻来了,他们会将我抓回去的。我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你。我怕他们知晓你是知情者,拿你开刀。既如此,倒不如我先走一步,或许还能护你周全。”
闻言,夏知秋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她惨兮兮地笑:“谢先生,哪有你这样做人的。我又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撩拨了、逗弄了,又说走就走。这一走,你还回来吗?”
谢林安垂下眼睫,落寞地道:“该是不回来了。”
听得这话,夏知秋一时无言。
她叹了一口气,道:“容我想想,行吗?”
“夏知秋,这不是有商有量的事。我既然说了,那么可能今晚,可能明早,我便会离开吉祥镇。”
夏知秋哀求谢林安:“别说了,让我想想,行吗?”
谢林安见到的夏知秋,一向是快乐明媚的模样。她犹如春日最灿烂的一抹阳光,时刻照耀人心上。
可是此时的她,分明弱小可怜,让人心生保护欲。
谢林安希望夏知秋永远快乐,希望她永远没心没肺地活下去。
他想给夏知秋一个了解,所以郑重其事地示爱,不留遗憾地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