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安越想越头疼,他按了按额头,走向夏知秋。
夏知秋还是很怂的,她见到谢林安,忙毕恭毕敬地道:“谢先生来了啊?昨夜睡得可好?”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寒暄,夏知秋却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劲,好像在强行提醒谢林安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急忙改口:“啊,没事。”
谢林安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夏知秋再如何猜测谢林安喜欢她,面上也是不敢显现出来的。
她做错事了,那就得老老实实认错。
夏知秋给谢林安赔礼道歉,颓唐地道:“谢先生放心,昨晚的事,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事,谢林安就火大。他斜了夏知秋一眼,咬牙切齿地问:“你还想有下一次?”
夏知秋哪知道他能想那么多啊,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对谢先生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昨晚不过是为了摆脱小翠。她是个好姑娘,跟了我可不行,我并非良人啊。在我愁苦不堪的时刻,恰巧看到谢先生路过,犹如天神降临啊,所以我动了一点歪心思,这才……出此下策。”
谢林安懒得和她掰扯,他回过味来,颇为不自然地问了一句:“如果来的人是赵主簿,你也会……亲他吗?”
“啊?”夏知秋呆若木鸡,不明白谢林安为何会问这话。
夏知秋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不惹谢林安生气,她想了想,还是让谢林安觉得她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并不是独独对他有非分之想吧。
于是,夏知秋坦然地道:“要是实在没办法,赵主薄来,我也会下嘴的。”
“什么?!”谢林安的脸色瞬息之间又黑了,他怒火中烧,声音愈发低沉,“你的意思是,我和赵主薄没什么两样,只要能为你所用,你亲谁都行?”
“对……啊?”夏知秋原本以为这样就能把事情轻描淡写盖过去了,没想到谢林安怎么看起来更加不快了?
她缩了缩脑袋,好死不死又问了一句:“那个,谢先生……你是在生气吗?”
“呵。”谢林安徒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道,“你这种人,有什么地方值得我生气?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哦……”夏知秋摸了摸鼻子,酸涩一笑,“也是,我这种人,确实没哪处好的地方。”
夏知秋突然自嘲一笑,满脸的笑意都是惨兮兮的,又让谢林安有些不适。
他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原以为,他和赵金石总是不同的。
至少她会选择亲他,却不会选择亲近赵金石。
哪知道在夏知秋眼中,他们二人并无差别,好像是他在自作多情一般。
这让谢林安……头一次感到自尊心受伤,甚至是有些难堪。
他并不想奚落夏知秋的,他还没那么恶劣。
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再怎样都收不回来。
言语也是诅咒,也有力量的。
谢林安头疼欲裂,不知该如何处理如今的事。
夏知秋已在前面领路,和他一同出门查案。
谢林安缓慢跟在后头,欲言又止。
他握了握掌心,生硬地开口:“夏知秋。”
“嗯?”夏知秋不明白谢林安为何喊他,呆愣愣地回头,“怎么了?”
谢林安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我并不是很讨厌。”
“什么?”夏知秋不解。
“昨晚的事。”谢林安急促地说完这句,随后便朝夏府外走了。
夏知秋回过神来,急忙跟上谢林安。她再朝谢林安望去,只见他的耳根有些发红,不知是不是腊月寒冬,给冷风冻伤了的。
第57章
夏知秋找上了梁家继室夫人的娘家,原本是想了解一下那继室夫人生前的事情,哪知道从嘴碎的乡亲邻里那处打听来一件古怪的事。
梁家继室夫人本名李心蝶,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嫡亲妹妹李心雨,家中也算是富硕,经营着吉祥镇赫赫有名的珠宝铺子李记,不过真要比,那是及不上梁家的。
因此,纵使梁家老爷不是头婚,要娶继室,吉祥镇也有大把的貌美女子想要嫁入梁家,当家主夫人。毕竟还没立下一任家主之前,只要能诞下麟儿,得了老爷的宠爱,那么未必不能立幺儿为家主。前头夫人留下的孩子虽说大了,奈何没有当家主母为他筹谋,那也是及不上后头夫人枕边吹的耳边风。
李家动了心思,想将李心雨嫁到梁家当填房夫人。那李心雨才刚刚及笄,青春年华,谁人不爱?显然李家把这样妙龄少女嫁到梁家,是起了笼络梁家老爷的心思。
哪知道,就在成亲的前一个月,李心雨被李家偷偷送到了寺庙里削发为尼,而她的姐姐李心蝶则得了这样的好姻缘,嫁到梁家当家主夫人。
听到了这样的事,夏知秋自然是纳罕不已。
她和谢林安面面相觑,再想问,那大娘也不知道更多的事了,只说李家二小姐李心雨被送去的寺庙是红螺寺,真有事就去寺庙寻一寻人。
夏知秋和谢林安马不停蹄赶往红螺寺,寻这位早已跳出红尘三界外的比丘尼(尼姑)李心雨。
寺庙是不允许人擅入住宿的,特别是红螺寺受持具足戒的出家人都是女子,不方便外男闯入。
夏知秋出示了官印,给前来拦路的小姑娘道:“这位小师父,劳烦行个方便。本官是真的有事,寻俗名为李心雨的大师详谈。”
即便阪依我佛,小姑娘该怕官还是怕官的,她诚惶诚恐行礼,对夏知秋道:“这位大人请稍等,我这就去寻慧静师父问问。”
她不敢耽误夏知秋的事,提起僧服便跑入后院。没过多久,小姑娘便气喘吁吁地赶回来,朝夏知秋双手合十,行礼道:“两位大人请随我来,你们要寻的那位俗家名唤李心雨的出家人,正是慧静大师。师父让两位大人先喝杯茶,她随后便过来同两位谈话。”
小姑娘刚入红螺寺不久,各家礼数都不算精通,生怕得罪了夏知秋。于是,她给夏知秋和谢林安斟完了茶便离开了。
谢林安睥了一眼那留在竹制茶则上的一捧雪,淡淡道:“这些尼姑倒是知情识趣,知道存一瓮初雪留作烹茶。”
夏知秋无奈极了,摆摆手,悄声道:“你小点声儿,可不能喊‘尼姑’,这不够雅致。要喊‘比丘尼’或‘师父’,佛门清净地,可不敢胡言乱语的,惊动神明。”
“也就你信神佛吧,若是天上真有神明,他早该开开眼,也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
谢林安后面想说的话戛然而止,他嗤笑一声,道:“没什么。”
这厮像个锯嘴葫芦,屁都不打一个出来了。
夏知秋拿他没辙,总觉得谢林安神秘兮兮的,可他背后的故事又不让问,既然问不出来,她就装聋作哑权当没听见好了。
顷刻间,慧静大师已至眼前。梁家那个继室夫人李心蝶死于十四年前的火事,她嫁入梁家也有一二年了,也就是说大概十五六年前,慧静大师刚刚及笄,现在年纪也不过是三十出头。她头带僧帽,看不到戒疤,不过从鬓角那绒绒的一层黑发来看,她削发也不是削得那么彻底,还留了一点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