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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封地治理的若干意见(40)

言毕孟苍舒又踏上马车。

“别走啊刺史!我话还没说完呢!”徐奔急道,“将军要我驾车送你回去。”

“这是为何?”孟苍舒回身问道。

“夜里这处太偏远了,主帅不放心一个车夫和您到处走,反正咱们军营里也缺人运送物资,让车夫大哥在这里先住下,这两天您往返慈悲川和襄宁城由我来护送!”

庞绪虽是个粗人,但做事心细,孟苍舒见对方如此为自己着想,再拒绝也不合适,于是让车夫跟军士下去用伙食,再听这边安排,徐奔见状喜滋滋蹦上马车,牵着缰绳摩挲一阵,又催促孟苍舒快走。

小孩子离军营和过节一样,一路上话不停歇,把知道的就近哪处风景好,哪处有什么传闻全部告诉孟苍舒,倒让想在马车里累了一天想歇会儿的孟苍舒不好阖眼,但他很喜欢徐奔这样活泼的个性,于是干脆也不睡了,有一搭没一搭和对方讲起话来。

“你祖父和妹子呢?”

“安置在军营附近了。”徐奔一边驾车一边欢快道,“之前来军中吃粮的百姓乡亲都在军营附近住下的,大家自己砍树造屋,有些竟也想留下,不知道附近的地能不能开垦,反正都是荒了的。”

孟苍舒思索片刻,觉得也不是不行:“要是有能动的,可以在修归魂祠时帮忙,银子是圣上出的,不会白干。”

每到这时,孟苍舒都会想要谢主隆恩。

因慈悲川是一安抚黎庶的示范典型,皇帝对这头一份安抚格外大方,给了充足的银两修造归魂祠,还命要将前后道路修造妥当,因是皇帝的面子工程,一路上物资也不敢有太多克扣,到孟苍舒手中的东西十分可观,孟苍舒想着可以先给本地百姓找些事情做,就算家中都是妇孺,也可以在慈悲川舂米转输浆洗缝补,拿一口饭吃就绝对饿不着。

只是眼下还有一事尚未解决,他倒不敢贸然全郡招募人手,怕给位数不多的百姓再惹来性命之虞。

待他收拾完东边那三匹豺狼,一切就都会按部就班了。

不过现下青郡军附近的百余百姓倒是因有庞绪部下在侧十分安全,他们或许可以先动作起来,也能给庞绪俭省些军粮物资。

徐奔哪知道孟苍舒沉默的这须臾脑子里已经过了多少东西,还在絮絮叨叨说家里的情况以及邻里的趣事:“从前住我家隔壁的宋姐姐,她男人被征走后死在劳役处,如今她偶尔帮青郡军军士缝补,当做感谢。我听说,她和一个牙尉大哥有了情愫,那大哥我见过,一看宋姐姐路都不会走了,宋姐姐缝他的衣服总是最花时间最用心,我爷爷说难得在人祸之后还有喜事,庞将军已经做主要给他们婚配,现下军营里都盼着喝喜酒呢!孟大哥你说……”

孟苍舒正觉得此话题有趣,想再细问,谁知徐奔警觉噤声中断了话语,示意孟苍舒也不要开口。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不止是一匹马,由远及近,声音纷至沓来。

徐奔极其紧张,一只手已按在剑上,孟苍舒见来的马队似有火把照亮,一团橘红的光像是自夜的深处飘来,直至能看清来人,孟苍舒才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徐奔仍然僵硬的肩膀:“自己人,来,和我一起拜见承明公主殿下。”

第28章

萧玉吉没想到在此处会见着孟苍舒。

她端坐马上, 见他一个人带着个瘦小的娃娃兵驾车,顿觉不妥。

也不知道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是哪里的毛病,这样也敢出门?于是驾马近前道:“近日有匪贼往慈悲川一代出没,刺史大人往来切记勿要莽撞, 出门可带些随从, 若是人手不足, 我可命武威军随行。”

萧玉吉哪怕是正常提醒,语气也像是命令。

徐奔听在心里, 十分恐惧,心道公主殿下果然是皇亲国戚,气势好让人畏惧。他不敢抬头, 保持着行礼,却觉得是自己看着就不中用,心下暗暗恼怪起自己瘦弱。

但孟苍舒显然没有惧意,甚至还能笑着回话:“忙着归魂祠一事,不然下官不会贸然走夜路的。倒是公主殿下,凡事身先士卒,万望保重。”

这是两个连夜加班的人应有的互相关心。

孟苍舒还是很佩服公主的能耐与精力的。

承明公主点点头, 似是心领好意,却看了看孟苍舒带着的这个小车夫, 沉默半晌, 复又开口道:“我正欲去附近营地驻扎过夜, 与刺史通路, 可一并行路一段当做护送。”

既然顺路,孟苍舒也确实有话想和公主说, 于是欣然应允。

马车与骑兵们再次上路。

走在最前的都是武威军的精锐,他们各个私下里也议论过这位新刺史, 也知刘校尉对其言语似有不喜,于是便对孟苍舒多为防备,但此刻看到身后情景,却有多了几分轻视之意:

但见他们明光一般的承明公主飒爽英姿骑马在侧,而那位孟苍舒就安然坐在马车后厢里,掀起帘子微微探头来与公主交谈。

且先不说尊卑礼数,一个男子,竟出入皆坐马车,能不骑马就不骑马,实在让人鄙夷。谁不知道太学里御马乃是必学,君子皆要精通,这位也配称自己在太学学过骑术?

听闻孟苍舒出身名门孟氏,见此情景,更使众将士轻视世家无军功之晚辈的本事。

况且这姿势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孟苍舒堂堂一届刺史,两千石之尊,在马车里单手抚起半张帘子讲话,怎么这样娇弱不成?好像哪家未出阁的千金小姐般矜持小心,全无朝廷命官朗然风范!

倒是公主殿下,风姿屹然与马上稳坐,举手投足尽是皇家威仪,果真不可相比!

车厢里的孟苍舒确实不知自己被当成闺秀千金了,他只是觉得帘子随着车辙来回抖动,影响说话,顺手一拨罢了:“……所以公主殿下并未见到匪徒?”

“未曾得见,这几日似乎安静不少,不知是不是那三家依了孟刺史的智伯新计,都在盘算别的。”承明公主有意无意想表示自己知晓孟苍舒前些日子所言的《战国策》典故,便不着痕迹自话语中流露出来。

孟苍舒似乎并未察觉,只是笑笑道:“殿下辛苦奔劳了,不过此是一劳永逸之举,还请殿下宽心。”

萧玉吉很难从孟苍舒这人畜无害的笑容里看出任何蛛丝马迹,他是知晓了自己临时抱佛脚?还是发自内心慰问安抚?又或者不过是暂且同路而行,不好拂了自己的兴致,于是随口找些话语攀谈?

她思考之际,孟苍舒已然再次开口:“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若是殿下的手下搜寻到了可疑人士,务必请来通传下官,不要打草惊蛇,如今已到猎囊收口之际,十分紧要,越是狡猾的对手,越要让他放宽心来,这样殿下才能得偿所愿。”

“仅仅是我得偿所愿么?”萧玉吉回神也是很快,细思他话中深意,不为言辞中的恳切所动,只问要害。

“殿下,一郡之小确实比不上江山之大。可一郡之大,又关乎数万户百姓的世代太平之梦。殿下的心愿与下官是一样的,殿下得偿所愿,就是下官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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