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我的眼睛是被……”
骆可可赶紧打断他的话,“的确,你的眼睛是因为我失去的。但那个时候,你太小了……所以,我想,……”
对于卓昔和女配可那一点往事,骆可可曾做了无数猜想,最后拼凑出一个自认为正确的结局。
事情的真相或许很简单。
卓昔的眼睛的确是因为救女配可而失去,但那个时候,他或许并未想到自己的做法会失去眼睛。而当时,年仅八岁的他也未曾意识到失去一只眼睛意味着什么。如果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一切或许会很简单,但偏偏,他被女配可的父亲赶出了家门。做父亲的将女儿的救命恩人赶走,其原因或许只是因为独眼的卓昔吓着女配可了。做父亲的担心女儿受到伤害,便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危险赶走了女儿的救命恩人。
卓昔被赶时说不定并未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在之后的人生中一定吃了不少苦。每次收到伤害时他就会记起自己是被女配可的父亲赶走的。一日的仇恨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恨着。
但有趣是是,他最恨的却是卓昔。
原因也很简单。
时间是一个可笑的东西,最懵懂的喜欢会被时间扩充成痴心挚爱。
而最简单的厌恶也会被时间扩充成最绝望的仇恨。
卓昔对女配可那最朦胧的情感被时间变成了一场倾世绝恋。所以他每年都回去探望女配可。满足自己心中的祈愿。
而相反,他对卓昔仇恨也被时间变成了一次入骨仇恨。仇恨的起因很简单,或许只是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被赶走的是他而不是卓昀?
凭什么留在家中的是卓昀而不是他?
凭什么失去眼睛的是他而不是卓昀?
凭什么留在心爱女孩身边的是卓昀而不是他!
一点一点,卓昔不断扩大恨意的深度。
他恨着卓昀,所以之前每一次亲近骆可可的时候总会提到卓昀。
他最恨的,其实是卓昀。
最爱的,却不见得是她或者女配可,他所谓的爱,不过是被时间无限放大的朦胧。
“那又如何?我是在问你是嫁给我还是死。”听完骆可可的话,卓昔负隅顽抗。
骆可可却只是很随意地转移了话题,“今日,林子予带我去看了一些东西,春】宫。他说那就是你们私下做的事情。”
“你都看过了,还想说什么?”卓昔面色不改。
骆可可笑了笑,“那是他故意给我看的。一个人故意给另一个看一些东西,若不是为了炫耀,定是为了掩盖另一些东西。而他掩盖的,才是你们真正做的事情。”
卓昔没有说话,但骆可可注意到他眉头微微动了动。她知道,自己应该又说对了。
怀疑林子予还是在今晚的接风宴上。宴席上吃的几乎全是鱼,但桌上用的东西,下酒的小菜都是些上等货色。她曾在谷壁县城的客栈中做过小工,自然识得这些东西的档次。从那时起,她就对林子予给她看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她不信卓昔会那么乖巧,每月真的给官府上缴八成的收入。也不信胡嫣会勾结林子予他们克扣自己父亲的财物。他们这么有钱的原因或许就只剩一个可能。
或许林子予是故意给她看那些东西的。
卓昔他们真正做的并不是春】宫画一类的生意。
而他这样做的目的或许有两个。
或许,为了隐藏他自己。
或许,为了试探她,试探她是否能看出其中的端倪,而试探的背后,决定着她的生死。林子予很聪明,为了对付廖不屈,需要的也应该是聪明的同伴。对他来说,笨人只会碍手碍脚。
骆可可要证明自己不是个笨蛋。所以她要道破这一切。
当然,对林子予的想法她是胡猜的。世上也没有人喜欢被人看得太彻底,故而,同卓昔交流的时候她还有所保留,保留了最核心的部分。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场新的赌博。
卓昔问:“那你说,我们是做什么的?”
“别的我还没看出来。但其中一项应该是贩卖私盐,而且,这里的太守也应该参合了这件事。”
骆可可知道,中国古代盐归皇朝统一售卖,贩卖私盐是死罪,但也是最能赚钱的,古往今来,以身涉险谋求利益的人成群结队。卓昔肯将八成的收入给太守,应该是为了掩盖更能赚大钱的生意。能赚大钱的,现而今骆可可能想到只有这个。从卓昔的面色来看,她知道自己应该猜得**不离十。但也必须住嘴了。卓昔做的当然不止卖春】宫和贩卖私盐。但她若将那件事抖出来,卓昔一定会立刻宰了她!
但说出贩卖私盐却也还不够,想要卓昔一心同她结盟,还需要另一击。
轻吸了一口气,骆可可笑盈盈地握住卓昔的一只手,轻声道,“你不是想要打败卓昀吗?我有一个办法。”
“怎么说?”
“我们联手,你帮助我活下去,证明我的清白。我帮助你对付那个瘸子和廖不屈,让你控制整个蜀州的贸易和堇朝的河运、海运。”
卓昔嗤笑了一声,“就凭你?”
“我的父亲是蜀州首富。家中应该还有一笔财产,一笔只有我才能取得到的财产。你帮我寻到那笔钱后,我只留两成,剩下八成全用来助你得到你想要的。”
卓昔面色不改,只是手微微颤了颤。骆可可知道自己的游说成功了一半,她赶紧说道,“而且,只要你能帮助我对付廖不屈,让他和木依在江湖上声名扫地,就证明卓昀的背叛是卖主求荣。他在江湖上也不会再有任何地位。那样,你就赢了卓昀。”
又是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沉寂。
卓昀的手突然用力,眼神变得温和了不少,“成交。”
骆可可松了一口气。后背已湿透。
“精彩。”林子予突然推开门,斜靠在门边,他脸上满是笑容,眼神却冷得可怕,“精彩,卓昔那点小心思和在下的小计划都被你看穿了。你比我想象中的有用,同你结盟,我们应该不会吃亏。”
“你一直在门外?”
“是啊。”
骆可可直勾勾地看着林子予的眼睛,许久,低声道,“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只有我才能做到。”
林子予冲着她笑了笑,“知道,所以我才带你回来。”
她又问,“如果我三日内看不穿你又会如何?”
“你说呢……这可是江耶,时不时有人落水也没什么奇怪的。做不到,骆家小姐就去给河伯做小妻子吧。”林子予嬉笑着,也坐上了骆可可的床,同卓昔一左一右,将骆可可夹在中间。翘起一条腿,他笑道,“骆家小姐为何不将那万贯财产分与在下呢?你就不怕在下背约?”
这又是一个陷阱。骆可可既不能说自己不觉得林子予需要那笔钱,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不顾卓昔将钱财分一丁点与林子予,两种做法都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