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知道他为什麽要在每天落日的时候要坐在这里静静垂钓了,他究竟已经到达何种境界了呢?
“彰……谢谢你。”
她突然在久久舒适的沈寂之後开口。
他微微诧异的转头看她柔美恬静的侧脸,醒悟过来她那句谢语的用意,也轻轻笑了。
“真好。在这里,我不用掩饰,不必勉强,做自己就好。而你也对我坦诚相待,不会隐瞒。”她伸了个懒腰。
仙道心中一凛,却没有开口。
她转脸看他,“你是不是有很多压力?”
球探的密集调查,对手的紧迫盯人,队友的全心信赖,他又不是机器,怎麽可能全无感觉?只不过习惯於藏在散漫无谓的外形之後,放在任何人也触不到的地方。如果自己都看不到了,那别人更加不会看出。这就是为什麽总有人会拿『深不可测』这个词来形容他。
他只是意外,她竟然看得出。
“他们……”他缓缓开口,“……都信任我。”
这句完全没头没尾的话,任谁也不太容易懂。
明雪双眸眨动,“你呢?”
他一手抚上头,轻轻一笑,“我不知道。”
明雪有些了然,“听上去……你好像不太愿意承担责任。”
突然之间,像是心底深处一道从未被任何人触及的弦被轻轻弹了一下。
他的表情不似往常那样轻松,笑容更是浅了几分,缓缓道,“我为什麽一定要?”
那个时候,鱼住对他说,如果你一直散漫下去,我不会把陵南交给这样的你。
即便球技不如他,影响力不如他,人气不如他,但是说这番话的时候,鱼住浑身上下四射他无法逼视的光芒,究竟是什麽给予他这样的力量呢?
是责任!
不可否认,他天性懒散爱玩,又不愿付出一切後一无所获,所以他越发漫不经心。
对他而言无论多麽有趣的事情,一旦套上『职责』的枷锁,他的脚就像带上镣铐,他的双翅就像是被锁牢,从此再也无法自由挥洒了。
他的名字是天才,而不是那个看不见的却能让人深困其中的职责。
明雪站起身来,跳下码头,回头看他,“我的导师曾跟我说过,人有什麽样的天分,就必须承担随之而来的责任,就算你再不愿意,这是没有办法逃避的。”
他的笑容不变,但是眸光更深邃了几分。
──是这样麽,陵南篮球部是他无可逃避的责任啊。
她一笑,又恢复明豔动人,“你的方法只能放平心态却不能宣泄压力。要不要试试我的降压方法啊?”
他正在诧异,就看见她手脚并用爬上了那个『强者之石』,转头对他勾勾手指,“愿.赌.服.输。”
电视上都是怎麽演的?一个失意的男子配著一阵凄惨的歌声,爬上礁石对著大海咆哮,如果那主角换成他,这画面也太诡异了。也罢,人家都已经乖乖钓鱼了,他还能说什麽?
单手一撑礁石,轻松的一跃而上,又换来明雪的惊讶瞪视。
“好了,我上来了。”他懒懒的站著。
“好。把你现在心里最不舒服的事情,你最想达成的愿望,说出来!”
“没什麽让我不舒服的事情,也没什麽特别想达成的心愿。”他摊开双手。
明雪眼睛一眯,“那么,那天打棒球之前,你心里在想什麽呢?”
──告诉你,谁进决赛都一样,……陵南也一样!
他唇角轻勾,面对一个格外敏锐又体贴的人,他真的要非常小心呀。
“我在想,”他缓缓道,“……其实我是想赢一个人。”
“好!那就说你想打赢……他叫什麽?”
“叫牧……牧……咦?”他停下来,开始思索,他只知道他是海南大附属高中的队长,但是他叫牧什麽来著?
明雪在一旁只差没吐血倒地,死对头的名字都记不住,这人也太天才了,“就说你要打赢牧!”真是败给他了。
“好,我要打赢牧。”他微微扬声道。
明雪笑了,“还行啦,有进步的空间。”
说著她准备跳下礁石,他却拦住她,“等等,你呢?”
她几乎每天都会嚷嚷几句,但今天却一反常态什麽也没说。
她脸上的笑隐去了,转过脸,看著大海,夕阳明媚的勾勒出她动人的侧脸。默然良久,然後她缓缓将双手交叉握住,放在胸前,低低地许愿──
“如果老天不能让我达成心愿,那就让fujima captain得偿所愿吧。”
这一片海,终究是属於他的吧,她借来欣赏,但这一刻,她看到了谁的轮廓?
仙道心里蓦然一跳,心底深处沉睡着的陌生情绪,突然苏醒了。
她的阳光笑脸又再度绽放,“好了,我要去打工了。bye~”
他叫住她,“喂!”
她拎著渔具睁大皓月双瞳等他下文,他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从给任何人机会触及他心底最深处。虽然平日一派漫不经心,但是他要的没有得不到。
她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外号;
她见过他的本垒打,却没有见识过他的灌篮;
她能看透他的压力,却没身处过呼唤他名字的沸腾体育馆……
最开始她只把他当作失意男子他又懒得解释,而对那些疯狂崇拜他觉得有些无聊,便只留下了akira这个名字,但是现在,在这个美丽的初夏傍晚,看著她明媚的笑脸,知道她心底在惦记另一个人,他应该伸出手对她说『我叫仙道彰』吗?
“我……谢啦。”
Tbc
19.规则用来打破
记录是用来超越的,规则是用来打破的,而标杆是用来改变的。
*
开赛第三天,湘北对战高畑高中。这基本是个更加让人记不住的学校。
湘北势不可挡,对方球员基本脸也没露就变炮灰了。
一众人兴高采烈出来时,三井远远看见了在那边探头探脑的婷奈。看到她,就觉得炙热的夏日扑面而来。
“哟。”他招呼。
“你脸上怎麽了?”她看著满脸伤痕的他问。
早晨被卷到铁男与龙的内讧中,不过他谨遵诺言没有出手,但他不想提。“来看你男朋友流川啊?”他问。
她似乎有点无奈,“他不是我男朋友。”
这次的否认终於得到重视,“那德男为什麽那样说?”
“因为那个笨蛋误会了呗。”
“那你上次来湘北说什麽朋友在体育馆?”
“我是指晴子,我们国中都是在四中读的。”
“那上次在医院呢?”
“刚好约了一起去而已,因为是他把我的脚踝撞伤的。”
“原来是这样啊……”
婷奈不想纠缠在那个话题上,“今天也赢了麽?”
“是,”三井转头一笑,“真该好好谢谢你的护膝。多亏了它,旧伤根本没有干扰我的发挥。”
“那就好……”婷奈闷闷的道。
三井信心满满地说,“再赢了下一场,我们就可以打进八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