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斯听得云里雾里。
一旁帮忙翻译的水龙却听明白了，用粤语解释给慕斯听，“即是说她想要自杀，却又有留恋。停止激素治疗不仅是因为这样或许赚得更多，更重要的是她想要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希冀着某一日，那个男人回来接自己的时候会心痛？”
解释完，他又用英文翻译给老板娘，确认自己的说法是否正确。
点点头，老板娘目光颇有些赞赏。
慕斯却想笑。
这样的理由？
呵呵……
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再度指着手机上被老板娘称为“妮可”的那个人。
老板娘叫这个人妮可。
香港，停止激素治疗，慕斯认为这个立刻就是在香港犯下命案的那个娜娜。
但她需要更多的证据。
她便提到了那么戒指，在命案现场发现的阿芙罗狄忒。她从手机上翻出阿芙罗狄忒的照片让老板娘确认。
对这枚阿芙罗狄忒老板娘还有些印象，她也记得那枚戒指内侧刻着一行英文“B to N”。她说那枚阿芙罗狄忒一直被妮可仔细搜藏着。
妮可一直舍不得卖。
这做法却不过导致戒指后来被某个帮派的老大抢走。那之后，妮可才有些懊悔的说早知道还不如卖掉。
老爸娘的说法和之前玛尼说的在具体过程上略有些不同。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戒指被某人抢走，并不在妮可手中。
相貌、经历、戒指都相同。慕斯确定，在香港杀人的那个人妖“娜娜”的名字其实是妮可。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从未改名的妮可在遗书上说自己叫做娜娜？
另外，已经被帮派老大夺走的戒指阿芙罗狄忒又怎么会出现在命案现场？
慕斯开始怀疑那起人妖杀人案的真相，或许并不是警方找到的那封遗书中记录的所谓真相。
她点的酒送了上来。
慕斯点的是这里最贵的酒，也就是黑龙那天在飞机上请她喝的2003年份的法国唐培里侬粉红香槟。
几百美元一瓶，慕斯觉得自己的信用卡烫得厉害。
但点贵一点的酒，更容易让老板娘开口。
眼下，她首先要确定妮可在香港是否将名字改为“娜娜”。
但老板娘依旧否认曾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说，因为妮可曾说过，自己和那位富商欢】爱的时候，富商很喜欢叫她的名字，妮可。
她一直没有改名。
那么，为什么遗书中，她称呼自己为娜娜？
可怕的预感一点一点实现。
慕斯用粤语轻声和水龙聊起这件事。
她提到那枚阿芙罗狄忒。阿芙罗狄忒的内侧刻着一行英文，“B to N”。张志豪的英文名是Bob，那天在出租屋中，慕斯找到一张身份证，上面写着，人妖的名字是“娜娜”。
这样，警方就会很自然认为，那个N是NANA，娜娜的意思。
但会不会错了？
那是一张泰国的身份证，香港警方不会特别留意身份证的真假。万一身份证是伪造的，死在出租屋的那个人妖的名字是假的呢？
N，不是NANA。
N，其实是Nicole？
“泰国警方没帮着你们调查那个娜娜？”水龙有些好奇。
慕斯摇摇头。
泰国人妖成千上万，人妖“娜娜”能提供的线索只有曾险些当上人妖皇后。乍一看这是条不错的线索，但是，“不小心”错过人妖皇后选美的美丽人妖，何止“娜娜”一个？
泰国警方帮了忙，却始终找不到。
何况，若真连名字都弄错了。
怎么找？
一来二去，大家也都淡忘了这件事。
毕竟凶手已经自杀。在这个每一日都有那么多新奇的事情发生、并为全世界人民所知的时代，人妖和富商失败的爱情，不过是无数听腻的故事中的一个。
丧失了青春，且没钱继续注射雌性激素保证女子相貌的人妖至多出现在社会版面，成为社会学家用来证明自己研究的一个小小案例。
大明星那一点捕风捉影的绯闻，就能转移看客的所有目光。
就像安德烈的案子，昨天还几乎闹得全球沸沸扬扬的安德烈的案子，今天却在安德烈妈妈索菲亚的示意下，在被媒体刻意宣扬的亚洲后林莉斯和那位奥斯卡影帝的绯闻中黯然失色。
安德烈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人妖。
没人会在乎那个凶手的在泰国的过往。
网络世界可以在分秒之内让人们了解一切。
同样可以用另一个分秒的让人忘记一切。
不管是“娜娜”。
还是安德烈。
但慕斯想要查清楚。
只要察觉到一点古怪就一定要查到底。
她一直这样。
慕斯想要知道，妮可的故事。
尤其是妮可从香港回到泰国，后又去往香港这段期间发生的故事。
但这段故事很简单。不过是一个人妖被富商爱上，带去香港，让所有人羡慕，后来又回到泰国，让所有人唏嘘的故事。
“妮可被富商包养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老板娘说。
之前大家都是羡慕的，羡慕那枚炫目灿烂的阿芙罗狄忒。
之后妮可被张志豪抛弃，灰溜溜回到泰国，对此大家也是理解的。
这样的事情出现得太多，见过了太多之后，连幸灾乐祸都只能持续短短的瞬间。
不过又是一个被男人抛弃了的人妖罢了。
至多，妮可还能够自我安慰，安慰自己说她曾经获得过一个男人的爱情。
虽然那爱情不过比浮游的生命略长。
“女人老了就不值钱了。不管是人妖还是普通的女人，过了三十岁就没有任何价值。
“妮可已经很老了。人妖能活到四十多岁的很少，如果将妮可的生命和普通女子的生命做比较，她已经算是一个绝经多年的妇女。
“普通的女人在那个年纪，有家庭，有孩子，只要身边有着让人觉得幸福的东西，就不会感到特别绝望。但是人妖有什么？人妖能有什么？”
老板娘重重喷出一口缭绕的香烟，常年混迹在欢场之中的她即便在颓废的那一刻也掩饰不住情】色的流露。
“这种事我见多了。我们这里啊，最不缺的，就是卖】春妇。男人会喜欢哪种奶】子？坚】挺漂亮的，还是苍老下垂的？”
这番话让慕斯有些尴尬。
赶紧换了话题，她从手机中调出死者张志豪的照片给妈妈桑看。老板娘也还认得他。说他就是妮可多年来念念不忘的那个男人。妮可的房间中还挂着很多他的照片。
“可是，妮可这么多年都不去找这个男人，为什么一个月前忽然离开找这个人？”慕斯问。
“之前不去找是因为没钱，连戒指没有了。定情信物都弄丢了，凭什么回去？后来回香港是因为有个男人来找她，那个男人将戒指还给了妮可，还给她钱，说带她去香港找那个男人。”
不安的预感越来越重。
一直以来，慕斯都觉得张志豪的案子很多地方说不通，究竟是什么人，会给妮可钱让她回去找张志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