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琴一个人养育蓝蓝,十年,含辛茹苦。拼命工作,努力给女儿最好的生活。蓝蓝也很听话,学习成绩优异,对人有利,还弹得一手好琴。还在小学的时候,蓝蓝就对余琴说,将来一定要做挣钱的工作,和妈妈一起过最好的生活。
女儿蓝蓝一直是余琴的骄傲。
虽然邻居们都说,蓝蓝现在还小,自然听话,等到了叛逆的青春期,说不定什么都和余琴对着干。这样的话在余琴耳中不过是一阵微不足道的风。
她相信孩子一定会平安长大,永远都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她努力工作,在蓝蓝十二岁生日那天,给她买了一个漂亮的蛋糕。
但十二岁生日那天,蓝蓝没有回家。
后来,余琴才知道,蓝蓝在回家的途中,被一群人拖上了一辆面包车。
“然后呢?”马sir追问。
余琴抬眼,眼神晦暗没有任何光彩。“你说呢?被一群男人拖走,半个月才被一个得意洋洋的墨镜男人带回家,大摇大摆丢在我家门口的女孩……你说,能发生什么?”
世上最龌蹉的事情。
慕斯想到了波姐的验尸报告。
上面说,死者有着相当丰富的性经验。
越来越心塞。
余琴还在诉说,“我女儿本来是要彻底失踪成为夜场中的小鸟的。但抓了我女儿的那个人说,上面觉得我女儿太小了。万一警方来查,十二岁的孩子可装不了成年人。所以,他们将女儿还给了我。”
但是,已经疯了。
已经疯了。
“之后,蓝蓝就疯了。
“她吃不了,不管我给她准备什么她都不吃。我只能给她冲泡一些奶粉,用她小时候吃奶的奶瓶给喂她。她小时候很胖,胖乎乎的,摸起来肉鼓鼓的。每次看见我,就挥着肉肉的手臂,妈咪妈咪的叫。像只小毛毛熊。我一直留着她吃奶用的奶瓶。泡奶粉给她吃,她还要自杀,要割腕,一入夜就尖叫。我只能捆着她。
“但是,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她也受不了了。”
当活着已经成为了一种折磨,死亡,未免不是一种幸福?
“为什么当时不报警?”马sir问。
余琴笑了,笑着笑着,眼角滚出一滴眼泪。
“蓝蓝啊,很惨,很惨。我报了警,但是,我没办法,警方也没办法,蓝蓝疯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们说鉴证上又找不到任何证据,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也就没办法起诉。一个好心的女警悄悄告诉我,她怀疑那个混蛋背后有个很厉害、也非常可怕的人,那个人告诉那个混蛋记得消去我女儿身上的一切可能的证据,清洗得干干净净,再把她送回来。”
证据都被清洗了,所以告不了他们。
但证据其实都存在,存在在灵魂深处,存在在记忆的每一处,在每一处都填塞上痛苦。
“蓝蓝疯了。
“我作为她的母亲,最应该保护她的人,却不能将那些伤害她的人送上法庭?不但如此,我付不了医药费,凑不了捐款,有人在阻碍我。
“曾有记者想帮我,但没几天就挨了揍。
“曾有个做小生意的大陆客给了我钱,但没几天就听说他的店面都被人烧光了。”
所有想要帮我的人都受了伤害。
之后,没人帮我。
“我开始确定那位女警说的话,在我女儿案子的背后,那个伤害我女儿的人,身后有着一个极为可怕的帮手。非常可怕。”
什么也做不了。
女儿也治不了。
一年,撑了一年,太累了,就把女儿杀了。
“我去找了个杀鸡的活,学着如何快速扭断鸡的脖子。”
做习惯了,扭断自己孩子的脖子时,就不会给她留下太多的痛苦。
而后,她给她穿上白色的纱裙,从内到外,所有的衣衫都是一色的雪白。
白。
是天地间最纯洁的颜色。
“我想要她干干净净的走。我将她的尸体装殓在巨大的盒子中,那样,我就可以……”
“我说你啊!”马sir忽然打断余琴的话,“是谁?是谁允许你剥夺你女儿的生命权的?!你问过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吗?”
“你人权故事看多了吧?我杀了我女儿是因为我受不了了,不行吗?”
马sir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余琴继续自说自话,“而后,我装殓了她,放进装满鲜花的盒子里。然后……”
“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杀了她了吧……”马sir再度打断余琴的话,“在扭断你女儿脖子的那一瞬间,你就没有回想过她小时候的那些事情吗?我相信你也应该有这样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学会走路,走不稳,摇摇摆摆的,就像一只小毛毛熊。”
他合上记录本,一脸轻松。“案子破了。”
慕斯目送马sir离开,案子破了,但前因后果让人心塞。
在某个问题上,她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马sir从手下口中知道慕斯在这里,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看着马sir的背影,慕斯忽然想明白。慕斯的爹地慕副部长曾经说,马sir是个人精。这一次马sir、周sir还有madam李之间关于总督察的竞争,马sir看似退出,但最有希望的,却是他。
慕斯意识到的那个问题,马sir不可能没有意识到,正因为他意识到了,所以在之前的审问中,打断余琴的说话,特意避免提到那个问题。
作为人精的马sir,是绝不会问出那个问题的。
他绝不会涉入这起案子的中心问题。
因为,做警察的都知道,余琴想要的那个结果在眼下这种情况,做起来有多难。
慕斯知道,却不自觉走向审讯室。
看着门上的几个字发呆,略有些迟疑。
咬咬牙,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可能比较狠……】
第77章 chapter77
“为什么你要将尸体抛掷在公园?”慕斯张口就问。
原本眼神中一片死灰色的余琴听见慕斯这样说,迅疾抬起头,眼中有了一丝喜色。那是对一件事期盼太久的眼神。
果然。
慕斯在心底幽叹了一声。
果真是这样,她猜对了。
她这只要有疑惑,就一定要查到底的毛病,还真是给她找了不少事情做。
之前围观审讯的时候,慕斯留意到余琴似乎一直想要提抛尸公园的问题,但只要她想提,马sir就会立刻打断她,而后将话题中心转向了“余琴你究竟是多么心狠,竟然就这样杀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那死去的孩子究竟是多么可怜。即便她疯了,她生不如死,余琴你也不应该杀死她,因为她很可怜”这一类的话题上。
马sir重复这一切是因为他也猜到了余琴的真正目的。
但这件事做起来太过于困难,甚至可以说会让人一筹莫展,而马sir是个人精,一个人精不会插手这种可能会对自己造成极大损害的案子。
故而,马sir总是将话题岔开,因为他绝不会让余琴操纵谈话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