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秦胜身边,拖起他的身体,终于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
“阿胜,阿胜……”
已经听不清楚,听不清男人在说什么。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是惩罚他的自私,无法抛弃的过去,只有痛苦的活着。
可是,已经不想再这样累下去,已经到了极限。
“牧华,放过我。让我试着,忘了你。”
不想爱,不想恨。不想再为他,生出任何感情。
太痛了,无论哪一种,最后痛苦的永远只有自己。
或许再睡一次,醒来就会不同。
或许吧……
“阿胜?”
怀里的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干裂的唇,断裂的指甲,红肿的手背,背部清淤的痕迹,□的狼藉……
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害及那无法挽回的伤害。
就如同过去一样,每一次每一次,伤害着他,也痛恨着自己。
也许,真的该放手了。真的该……让他自由。
“秦胜,秦胜,秦胜,秦胜,秦胜……”
喃喃地,一遍又一遍。
唤着他,唤着他,直到喉咙沙哑,直到怔楞的看着掉落在他脸颊上的水迹。
牧华,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原来,你也能有刻骨铭心。
他们一起走过了十六年,相伴经历了人生的两段历程。他们一起笑过哭过,感动过挣扎过。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兄弟。
如今,他们终于要分道扬镳,将过去的十六年统统抹去,从相交到再次平行。
看得见的是空白的未来,擦不掉的是灰色的过去。
当一切回到原点,秦胜再一次有了选择的机会。
这一次,他不会再选错。
窗外迎来的凉风吹起他削短的发,空气中的冷气,降落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渐渐凝结城朦胧的薄雾。
用手指在上面轻划,冰凉的触感从指尖窜入心底。
想写什么?连秦胜自己也不知道。
随心所欲,写下自己也看不见的东西。
唇角微微扬起,这样鬼画符的东西,只是这封闭的房间里,唯一能打发时间的消遣。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平静的生活,让他享受贪婪着这份单调。
看不见的世界,本就枯燥乏味。不过这何尝不是他希望的,看不见便记不住,记不住就能渐渐忘记。
“兴致不错。”
突兀的声音介入,悄无声息出现在房内的人,有着让秦胜熟悉的声线。
熟悉,却记不起是谁。
“无聊吗?”
“是啊,很无聊。”
随口应答着,他收回冰凉的指尖,在温热的脸颊上擦了擦。
热度缓解了指尖的僵硬,让他轻轻舒了口气。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床边。床沿有些下陷,接着是一股压迫感笼罩在他上方。
秦胜依旧面无表情,他将两只手放回被子里,整个人靠着床垫。
即使睁眼看见的也是一片漆黑,他还是缓缓闭上眼。酸涩的感觉让人不舒服,干燥的眼睛提醒他需要休息。
看着眼前的他,真的不能将过去的秦胜与床上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都说经历过生死,才会有脱变。
或许真是这样。
Ray抿紧的唇突然放松,缓了口气,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在秦胜床边。他双手支着床沿,静静的盯着床上的人。
干枯瘦弱,凹陷的双颊,深黑的眼袋,苍白的皮肤,凸显的锁骨……
他就如同挣扎在身死边缘的人,几乎看不见活着的灵光与意志,留下的只有死寂与空泛。
相对于另一个家伙的绝望与颓废,Ray觉得眼前的人更叫人头疼。
“你在想什么?”
主动打破这份沉静,Ray能感觉得到,如果自己一言不发,床上的男人不会主动跟自己说一句话。
这份沉默,必须也只有他来打破。
秦胜闭合的双眼缓缓睁开,他侧脸面向左侧,那个跟自己说话的人。
在想什么呢?
其实,自己什么都没想。
“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会有人莫名其妙来找他,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只除了一个人,除了他将自己的情况告诉身边的这个男人。
“你……”终于感觉到秦胜的不对劲,Ray不由皱起眉。
“我是谁?”
秦胜苍白的脸上露出微微的惊讶,接着摇了摇头。
“你是谁,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应该知道吗?”
不管他是谁,对自己来说都是一样的。
看不见,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我是Ray。”
谜底揭晓,他等着看秦胜突变的脸色。可是,他失望了。
除了那了然的点头动作,男人的脸上只有那陌生的平静。
是他变了,还是自己错看了。
“找我有什么事。”
出于礼貌,他用空洞无神的双眼,静静看着Ray。
一股凉意流窜过周身,Ray情不自禁的往后退避,让床上的重力消失。
终于知道,是什么让牧华失控,又是什么,让牧华变成魔鬼。
被逼迫的人,同样也在逼着别人。承受疯狂与折磨的,不仅仅只有秦胜。
“我送你走。答应我,再也不要出现在牧华面前。”
时间会治愈彼此的伤口。
疯狂会淡去,坚持会淡去,痛苦也会淡去。
“谢谢。”
谢谢他让自己离开,尽管自己的记忆中,也不想有他的存在。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见,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站起来。可脑中一直有个愿望,在身不由己的现在,反而越来越清晰地记起。
“如果可以,我想去北海道。”
看一看那里的雪,看一看那里的景色,感受一下一个人的孤独,与过去的他一样的孤独。
然后,在那个他独自待过的地方,在孤寂中慢慢学会忘记。
彻彻底底。
23
23、惠里+番外 ...
他终于踏上这个日本四岛中最北的岛屿。
这是个意义非凡的日子,以至于让一度失去笑容的他,再度露出了微笑。
坐着轮椅被推下飞机时,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恭喜你秦胜。”他这样对自己说。
他来到了这个想象中美丽如童话般的地方。只是没有任何人的陪伴,当然他也不认得路,去探望那座冰冷的墓碑。
曾几何时的愿望如今被实现,虽然过程并不令人愉快,结局也不甚完满。
但人总该学会满足,至少现在的他,得到的是一份安宁。
Ray没有食言,甚至还给了他更多的帮助。
像此刻前来接机,用生涩的中文向他问好的女子。
这绝对是个惊喜,在此之前,秦胜对此一无所知。
“你好,我是惠里。”
恬淡的声音,轻柔的敲击在秦胜的心里。很好听,很动人,这样的人也应该很美。
拥有美丽声音的女子,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他的不便于行,还有那无神空洞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