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竹被请入了凉亭,在皇帝的授意下与他面对而坐。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直视,而只停留在哪明黄的衣袍上。
“关副城主是不待见朕吗?否则怎地一直低着头?”
“草民不敢逾越。”
“不必那么多礼数,在此除了你我再无他人。不怕南竹笑话,朕初见你便有种投缘之感,你我今日不妨放下身份,只当一对寻常友人。”
皇帝心情似乎很好,还亲自替南竹倒了杯茶,一手拍了拍南竹,一手将茶递到南竹面前:“这是漠北特有的花茶,你尝尝如何。”
“多谢皇上。”南竹接过我茶细细品茗,而后真心的称赞:“果然是好茶。”
“呵呵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皇帝笑拍着南竹的肩,然而突然一顿。视线落在南竹握杯的手上,猛然露出震惊的表情。
南竹见此,跟着看向自己的手,却突然心中一惊,不着痕迹的放下茶杯。
“皇上,怎么了?”
从失神中回神,皇帝掩饰着心里的那份茫然:“没,没事。”
刚才那惊鸿一瞥间,他竟发现眼前的关南竹与心中那人一样,习惯只用拇指与食指扣杯举饮。
天下间巧合何其多,莫非真是眼前的人与自己有缘?
就如同昨夜乍见,他脸上的那份清冷淡笑,亦是像极了他。
难道是这么多年来老天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忏悔,才会让自己遇见与青衣如此相像的关南竹吗?
然而,如今的自己又能如何?他给不了青衣的东西,也同样给不了南竹。青衣想要的东西,南竹却未必想要。
够了,自己到底在心乱什么?又是在自作多情什么。
皇帝突然有些恼怒,脸色骤变。
“皇上?您不舒服?”
南竹小心翼翼的探问,实则在观察皇帝的反应,看他是否因为刚才小小的细节而感觉到些什么。
然而看皇帝缓了神色,慢慢松气的模样,南竹心里跟着泛起失落与冷意。
赫连墨,看来无论重来多少次,他与他的命运注定是曲终人散。
“南竹,朕当真与你投缘。若非你是关家副主,朕还真想将你纳入麾下,替朕的漠北效命。”皇帝喟叹一声,知道这话也只能说,这辈子是无法达成的。
关家人向来重情重义,他也是见识过的。昔日与关家上任城主有过几面之缘,不算深交,但也算是知己。
“说吧,来漠北到底所为何事?”
他与关家有点交情,所以才会容忍南竹当日在大殿上的突兀行为。当日了,南竹投他眼缘也是一个关键。
南竹听闻突然正色,自座上起身,绕过石桌,对着皇帝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皇帝错楞之余,但听南竹朗朗振声道。
“草民恳请陛下答应草民一件事,关家上下定不忘漠北王大恩。”
“到底是什么事,你起来说话。”皇帝不知南竹为何突然如此,但却隐约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
莫非是关家出了什么事?
心里一沉,一时间却没有答应下来。
赫连墨也是只老狐狸,他与关家关系再好,也没有好到肯错失获取潼城的机会。
如今南竹这番动作,若非是关家面临危机,如何会千里迢迢来漠北说情。
答应与不答应,还真是难说。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近日内会完结。进入倒数阶段。
第四十三回
南竹没有抬头,亦没有起身。听皇帝这么说话,心里有的只有苦涩。他哪里会不知道此人的为人,考虑的那么周详,定是想到了潼城可能出现变故。
心里一掂量,不顾皇帝依旧搭载肩上欲搀扶起自己的身,南竹猛地磕下头去:“皇上不答应,草民不起来。”
“你……”皇帝错楞,未曾想到南竹会来此一招。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自己先给予口头的承诺。然,帝王家的承诺,又岂是轻易能给的?
皇帝面色微沉,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趴伏在身前的男子。
“关南竹,你是在威胁朕?朕凭什么给你此等承诺?我漠北皇家的金口承诺,岂是随意便能给予的?”
漠北皇家的承诺,当真是可笑之极。
“皇上。”南竹的声音透着沙哑,略带自嘲:“是草民强人所难了。就当草民未曾提过此事吧。”
南竹抬起头,从地上起身。再看向漠北王,眼底尽是疏远淡漠:“草民仍有要事在身,恕草民不能奉陪皇上继续聊下去。”
转身便要离去,却被身后之人厉声喝住。
“站住!”皇帝双颊因怒气而泛红,一挥衣袖,冷言相向:“关南竹,你当我漠北皇宫是何地?任你来去自如?你当朕是何人?容你随意放肆?!”
“赫连墨,你当真是未变分毫。”
喟叹轻言,充满无奈与复杂的情绪。南竹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挡住自己去路的大内侍卫,缓缓转过身,对上满脸震惊的皇帝。
“或许是我高估了我自己,皇帝陛下。一切都是草民之错,如今皇上想如何治草民的罪,随意吧。”
“你……刚才那句话,是何意?”
多少年了,不曾听人喊出自己的名字。自从自己登基以来,再也不曾这么被人唤过。即便是自己的皇后,也会恭恭敬敬的唤一声皇上。
况且,他确信在昨日之前,自己从未见过关南竹这人。看他年纪不及三十,又是潼城人,距离漠北甚远。除非他故意派人打探自己到消息,否则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名讳。而他若真这么做了,绝不敢暴露在自己面前,徒惹自己猜忌。
他刚才的口气,像极了一个人,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人。只是,可能吗?世上真会有这等鬼神之事?
南竹直视着皇帝,忽而笑了。他回头一扫身后不知何时消失的那些侍卫,凉亭内好似又只剩下他与他。
当真是感慨万千。
“你当真想要知道?”
物是人非,南竹本不欲再提及。只是如今为了潼城,为了关家。若自己所言能让他出手相助,那自己又有何可犹豫的。
放下了便是放下了,再提起,已不会伤痛。
“你……”
他要说什么?
一股激动难抑,又略带踌躇心慌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皇帝不由自主举步靠近南竹,在他面前停下。
伸手向前,却在触及对方面容时,被对方退一步躲开。
眼底稍许清明,腾在半空的手尴尬的收回,而后死死握紧。
“你想说便说。”
“若是我说,那你可否愿意出手相助。”南竹依旧不忘与他谈条件。虽然知道,这么说或许会触怒龙颜。
“哼,朕说了,不要威胁朕。怎么,你当真以为我非要知道你那些疑神疑鬼的话?”
皇帝眯起眼打量南竹,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何自己就是不能狠下心直接将人拿下?
若是别人,他大可命人将他打入天牢,再用刑审问。他有的是方法让他开口,岂会像如今这般一再任由对方威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