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刘谨不知道什么态度,后又有越奕祺苦苦呼唤,穆锦程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刘谨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放心,一切有我。”
穆锦程心一惊,一抬头,就看到陇赞莫苏骑在马上,脸色阴沉,拦住了刘谨的去路。
“陇赞莫苏。”
这是刘谨第一次,直呼她的全名。
可是声音冷若寒冬里的尖冰,密密麻麻地刺在陇赞莫苏的心上:“若你不是奢香夫人的女儿,就今天的事情,我定会将你抽筋扒骨,凌迟至死!”
说完,刘谨抬手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子,带着穆锦程从陇赞莫苏身旁,携着疾风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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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往前奔跑。
天上的白云,远处的青山,身侧的绿树红花,被刘谨和穆锦程一一抛在身后。
马蹄声乱,却不比穆锦程的心更乱。
她觉得自己现在如同一列往前开的列车,明明知道终点是悬崖,却无法回头,也无法停下。
不知道这一路上两人跑了多久,刘谨最后在城郊的一处小院落门外停下。
似听到门外的马蹄声响,屋里有人高声问着是谁,往着门边行来。
门闩响动,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梳着两个小抓髻的女孩儿从门后露出了半张脸。
看到刘谨,那女孩儿“哎呀”叫了一声,忙将门打开,一边请刘谨进门,一边冲着屋里叫:“奶奶!前两天来拜访的那位少爷又来了!”
被刘谨扶着下了马,穆锦程心里忐忑,欲言又止地看向刘谨。
刘谨对她回以安心一笑,道:“这里住着的是我母亲的乳母,我自幼是她带着长大的。十年前她告老还乡,前两天我才来探过她。”
穆锦程不知道刘谨所知几何,只能继续扮演哑巴,默无声息地点了点头。
“我们进去吧。”
刘谨说着,扶着穆锦程的背,推着她进了院子。
此时正巧一个每亩慈祥的老妪急匆匆地推开门走出来。
见着刘谨,老妪膝盖一弯,便要拜倒。
刘谨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我两日已经说过,我现在出门在外,乃一白丁,陈妈妈不必多礼。”
刘谨如此说,老妪却并未如此做。
硬硬给刘谨行了个全礼,陈妈妈往穆锦程这边一看,问:“这位小公子是……?”
刘谨跟着看了穆锦程一眼,不动声色道:“这位是谢家的小姐。此番是南下回外祖家探亲,便与我同路来了。”
听到刘谨称自己为小姐,穆锦程心头一跳,不可思议地回看刘谨。
这时候刘谨已经收回了目光,再对陈妈妈道:“谢小姐身上不利索,劳烦陈妈妈寻一套家常衣服给她换上,顺带也……带她收拾收拾。”
陈妈妈眼睛利,在穆锦程行走之间已经看到她裤子上的血迹,听到刘谨这样说,心里头明白了十分。
上前来扶住了穆锦程,陈妈妈说:“谢小姐请随老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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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锦程擦洗过后,换上了陈妈妈女儿年轻时的衣裳。
关于大姨妈,也在陈妈妈的指点下,收拾妥当了。
陈妈妈一边儿给穆锦程梳头发,一边儿看着镜中的她问:“谢小姐为何不扎耳朵眼儿?”
身穿女装正一身不自在的穆锦程摸摸自己的耳朵,轻声答道:“小时候扎过的。不知道后来怎么堵上了。后来长大了怕疼,便没再扎。”
陈妈妈和蔼一笑,道:“女孩子家的,还是要扎的。要不然嫁人的时候,怎么戴耳环?耳边这一块,最显咱们女人的风情呐。”
穆锦程红透了脸,声如蚊讷地应了一声。
陈妈妈给穆锦程梳好了头,扶着她的肩打量了许久,感叹:“果然是个齐全人儿。难怪……”
说到这儿,陈妈妈自动掐断了话头,收拾了妆奁,往门外走去:“我去叫少爷进来。他在外头,应该等急了罢。”
换下了男装,穆锦程犹如被画皮鬼被扒掉了身上那层画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刘谨。
可是该来的,总归要来。
门外,陈妈妈和刘谨不知道低声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门被人敲响,刘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令人安心:“锦程,我进来了。”
“等等!”穆锦程禁不住高声止住他,“等等……我,我现在还……”
还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门外静默良久,刘谨才开口道:“跑了一天马,你也累了。你先休息,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顿了顿,刘谨又说:“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院子里和陈妈妈说话。”
穆锦程应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糊了纸的门上那道被阳光照射,落下的人影。
看着人影在门上消失了,穆锦程这才松了一口气,往床上一倒,眼睛盯着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
穆锦程不愿意见自己,刘谨心中有几分失落。
在正忙着折长豆的陈妈妈的身旁坐下,刘谨盯着篮子里那一大把长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皇太子这模样,陈妈妈心中是又可叹又可怜。
放下手里的活,陈妈妈扭头看刘谨,问——
“少爷,你是不是喜欢这位谢小姐?”
☆、第57章
听到陈妈妈如此问来,刘谨静默片刻,答:“不止是喜欢。”
不止……是喜欢。
“十年未见,转眼间你也该大婚了。”陈妈妈感叹着,往着穆锦程歇下的房间处看了一眼,“谢家小姐……想来京中也就谢相谢家,襄阳伯谢家两家称得上是望族。不知道这位谢小姐,是哪一家的姑娘?”
刘谨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神情落寞,道:“都不是。”
陈妈妈见他这模样,心下可怜,只当是这位谢家小姐身份不够,又问:“那……你纳她为妾,日后再予她荣耀尊贵……也不可?”
听到陈妈妈这话,刘谨黑夜似的双瞳之中猛然亮起光芒。
可这光芒消瞬即逝,刘谨将手掌合上又松开,答:“她和她的家人,都不会同意的。”
“你这般身份,以后定是会荣华无量……这谢家又如何不肯?”
刘谨并未回答陈妈妈的问题,只是将掌心抵到她眼前,问:“陈妈妈……您离京之前,给我看过一次手相,说我此生万事顺畅如意,唯这情路坎坷……现在十年过去,您再给我看看,我的命运……可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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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锦程往床上一躺,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待她醒来时,日已西斜。
陈家似在做晚饭,炒菜的声音铿锵传来,还伴着阵阵猪油菜心的香味。
这样子鸵鸟下去终不是个法子,穆锦程思来想去,还是起身,出了门。
在院子边上喂着马的刘谨听到门声响动,摸了摸爱马的背,转头就问:“你醒了……”
在看到身穿女装的穆锦程那一刹,刘谨微微一怔,后面的话也忘了说。
她只不过简简单单地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齐腰襦裙,却如同三月里的迎春,开在了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