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
秦墨听见她的声音,睫毛动了动,似乎挣扎着想要睁开眼,但最终睁不开。
龚甜慢慢跪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床上的他,然后小心翼翼握住他一只手,如举一件易碎品般,慢慢举到自己眼前。
他的手指,几近透明,若隐若现。
“我知道了。”龚甜喃喃道,“那天……是你被车撞了的日子。”
生死在此一线。
“呜呜……”宛如被噩梦所魇,秦墨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
“……坚持住。”龚甜急忙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在离他很近的位置,盯着他,对他一字一句道,“坚持住,有人来救你了,一定要坚持住……”
“呜呜……”
未来停下脚步,绳子另一头的白弦也停下脚步。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白弦问它。
“汪汪,汪汪。”未来摇了摇尾巴,突然拉着他往转弯处走。
没走几步,突然一辆车擦着他们一人一狗,飞驰而过。
白弦看了车主一眼,鬼使神差的,突然拿出手机,对着车牌号拍了一下,然后收起手机,继续跟着未来,直至一只垃圾桶旁。
环顾四周,好老的小区,没有监控,垃圾都从垃圾桶里满出来了,还不见人来收。
“汪汪,汪汪。”未来突然抬起一只爪,抓着眼前一只垃圾桶。
白弦走过去,揭开盖子一看,一堆垃圾里……躺着个人?
吸了口凉气,白弦赶紧把人从里面捞出来,放平在地上一看,是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孩子,身上流了很多血,看起来被车撞了。
拿出手机,白弦正要打电话急救,身边一阵刹车声,他一转头,就看见之前那辆车又回来了,车主从里面下来,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神阴晴不定道:“你刚刚是不是拍了我?”
“是。”白弦淡淡道。
车主吐出一口气,一副认命的样子:“算了,帮我一把,把他放车上吧,我送他去医院。”
人命关天,白弦同他一起把人搬上车,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看见他们,一脸不愉快的表情,嘟嘟囔囔道:“没见过你这么多管闲事的人。”
白弦皱皱眉,车主忙在一旁打圆场:“不好意思,我女人,还没毕业呢,头发长没见识,人是自己跑高速上被我们撞到的,本来我们就没什么责任,她非说怕,要我趁附近没人丢了……”
“好了。”白弦打断道,“救命要紧,开车。”
“好,好,开车。”车主握住方向盘。
经过这件事,白弦对他们的人品有了初步的认识,于是一路跟到了医院,亲眼看着他们把人送进急诊室,然后才问:“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女人急了:“什么怎么处理,他自己跑高速上,就算被撞,也是他自己的责任……”
“可你们把他半路丢了。”白弦平静注视着她,“我全拍下来了。”
女人哑口无言。
车主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白弦说:“这事是我猪油蒙了心,放心吧,后续我一定处理好,医疗费我全包了。”
“那就好……呜。”白弦话说一半,突然眼前一晕,往地上栽去。
“汪汪,汪汪!”
“你干嘛?想碰瓷吗你,告诉你,这附近全是人……”
“……糟糕,好像真的晕了,医生,医生!”
一片鸡飞狗跳,当急诊室的灯重新亮起时,门外多了一只趴在地上,静静等候的金毛。
“……动了。”
“我看看。”
“能听见我说话吗?能看见吗?这是几?”
白弦睁着眼,失神片刻,半晌之后,视线重新聚焦:“二。”
“看来没事了。”医生说,“等一下,我再给你做下检查。”
检查完,还是那个结果,脑子里的肿瘤得快点治,不过以现在的医疗手段,治了估计也没多大效果,不如好吃好喝,或者更简单点——等死。
“……我?”白弦心事重重的出了急诊室,“快死了?”
“汪汪!”未来站起来,摇着尾巴迎接了他。
白弦弯下腰,摸摸它的头,顺便看了眼它脖子上的狗牌。
“未来?”他笑,“真是个好名字,你的主人可能是我邻居,我们住的很近。”
旁边的护士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它是你带来的狗。”
白弦一楞,然后苦笑一声。
“抱歉。”他抱着未来,“我忘了你。”
“给。”护士把手机递给他,好心问,“里面有你家人的电话号码吗?”
“放心。”白弦接过手机,“我还记得回家的路。”
又摸了摸未来:“再说,我不记得了,不是还有它么?”
未来用鼻子温柔地拱了拱他的手,摇了摇尾巴。
护士也看见了未来脖子上的狗牌,以及狗牌上铭刻的家庭住址,忍不住想起另外一个类似的东西,提醒道:“说的也是,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打你手心里的电话。”
白弦一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
“这是……”白弦皱了一下眉头,“我的号码?”
护士:“啊?”
“没什么。”白弦礼貌道,“谢谢你。”
墙角处,女人目睹这一幕,目光闪烁了一阵,很快回去车主身边,附在他耳边耳语片刻,最后推了他一下:“好事啊,那个人脑子有病,他有记忆障碍,作的证根本不能作数!”
车主犹豫一下:“可他手机里有拍到我们……”
女人恨铁不成钢,又趴在他耳边说了起来。
白弦压根没注意到他们,或者说他根本就记不得有这俩人,牵着未来,他走出医院大门,有些熟悉的城市,有些陌生的街道,认识的车,不认识的楼,他觉得自己一会儿像本地人,一会儿是异乡客。
走过一堵高高砖墙时,他忍不住停下来,转头看着墙上的绿色篱笆。
“总觉得,早上的时候来过这里。”他喃喃一声,然后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他自己的号码。
“白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立刻从对面传来,带着细小的呜咽。
白弦吓了一跳:“你是……”
“谢谢你!”女孩子呜呜咽咽道,“你救了秦墨,谢谢你……”
白弦有点不知所措,她是谁?秦墨又是谁?他明明打的是自己的手机号,为什么能打通,而且对象还是一个陌生女孩……不,她看起来对他一点也不陌生,也许她认识他,而他忘记了她?
“抱歉。”女孩子总算稳定了情绪,对他说,“你现在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吧,我简单跟你说一下。”
大约已经有经验了的缘故,她用极为精炼的句子,把前因后果,以及他如今的处境说了一遍。最后的最后,提到了今天秦墨碰到的危险状况。
“……看见他的身体开始变透明的时候,我真的吓一跳。”自称龚甜的女孩子长出一口气,“还好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