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德妃就有些淡淡的,完颜氏见此路不通,转而去交好跟她一样无宠的四嫂,四福晋对她就要和悦多了,听她抱怨府里牢骚也从无不耐烦模样,自此完颜氏愈发心悦诚服,将四嫂视为心中楷模,当然要她学习四嫂那样,她却是万万做不来的。
见五公主发问,完颜氏便笑道:“正有一件喜事要来告诉娘娘。”
五公主一怔,随即嚷嚷开来,“你有喜啦?”
否则想不出有什么专程跑一趟的必要。
完颜氏神色微僵,总算跟她四嫂学了点涵养,扭头对德妃笑道:“恭喜娘娘,府中侍妾舒舒觉罗氏已有两月身孕了。”
这倒的确是个好消息,德妃面容稍霁,“辛苦你了。”
完颜氏坦然受了这份夸赞,她没跟侍妾们争风吃醋,反而帮助她们开枝散叶,自当是贤妻表率,她自觉是稍稍吃了亏的,总得从德妃这里找补回来。
果然没过会子,德妃就让人开库房取几匹时新贡缎让她带回,名义上是给舒舒觉罗氏安胎,可究竟要分多少给那人,还不是完颜氏说了算。
完颜氏捧着光滑柔软的绸缎,对云莺微微笑道:“不嫉妒、能容人才是妾妇之道,侧福晋,您说是不是?”
云莺正惬意抿着菊花茶呢,冷不防听见这句,就觉得此人挺没事找事的。
你一个皇子正妻,跑来找别人家妾室的麻烦,闲不闲?
云莺放下杯盏,含笑道:“福晋说的很是,只不知,您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话呢?”
论长幼,她比完颜氏还痴长几岁——当然,她看着年轻,完颜氏看着显老,那是完颜氏自己的问题。
论尊卑,在座还有德妃娘娘跟五公主,几时轮到完颜氏越俎代庖?
最要紧是搞错了对象,猛一听这话,她还以为自己嫁的不是四阿哥、而是十四阿哥呢!
第80章 孝心
完颜氏本就拙于口齿, 被云莺这么一问,顿时语塞,又不甘丢人, 向福晋投去求助的目光。
福晋只得代为缓颊, “弟妹也是关心则乱,妹妹,你切莫放在心上。”
云莺拿杯盖轻轻磕着茶盏,浅抿了一口,含笑道:“若只是关心当然最好,怕就怕听了某些人的唆使, 存心与我针对,伤了彼此和气反倒不值了,姐姐您说是不是?”
福晋静静望着她,云莺眼里殊无惧色,还一副气定神闲模样。
福晋感到一种微妙的窘迫, 是几时起,对面性子变得这样厉害了?云莺话里分明意指她挑唆完颜氏故意找茬, 但,福晋自认没这般心胸狭隘——只是往日闲话家常,难免将府中境况说与一二,并不为别的,完颜氏代为打抱不平,连她也始料未及。
又或者, 其实她也暗暗期盼有这一天呢?福晋扪心自愧。
然而完颜氏太过浮躁藏不住话, 三言两语叫人给怼回来, 属实偷鸡不成还蚀把米了。
德妃瞧着也甚是不愉,蠢材就是蠢材, 没本事还非得关公门前耍大刀,活该受几句排揎!
她也懒得顾及完颜氏了,招手让乳母将弘曜抱去,却在触及弘曜衣着的刹那眉头一皱,怎穿得这样寒酸?她虽然是四妃之中最俭朴的一个,可也没有苦着孩子的道理。
云莺依旧是那副说辞,毫无愧色——本来也是实话,没看弘曜脸上都乐呵呵的吗?
完颜氏正为方才丢脸而不快,一见便来了热情,大呼小叫起来,“天底下竟有这种额娘!自己穿金戴银珠玉满头,孩子却像从乞丐窝里捡来,侧福晋,我真怀疑小阿哥是否你亲生!”
云莺浅浅一撩眼皮,“福晋自个儿没生过孩子,倒惯会管别人家孩子的闲事!”
这话正戳在完颜氏心口上,不禁憋得脸色红涨。
云莺不想拿子嗣之类的借口攻击,显得刻毒,无如这个完颜氏太爱胡搅蛮缠了,非如此不足以堵上她的嘴。
不得不说,看着完颜氏吃瘪模样,还挺痛快。
德妃身为尊者,自不会跟她们去一较口舌长短,只沉默着让侍女去将压箱底的一件貂鼠皮夹袄取来,显然早就做好了放那里,但一直没机会给。
云莺婉转建议,“小阿哥怕是穿不太惯。”
德妃板着脸,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架势,完颜氏更加火上加油,“你总不给他添好衣裳,当然穿不惯了。”
等侍女将貂鼠皮取来,完颜氏亲自帮弘曜披上,还一粒粒把上头的纽子给系好了,虽然有作秀的成分,但她疼孩子的心却是真的——天知道她多想养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亲生的!
其时早就开春,天气也愈发和暖,弘曜本就体丰怯热,云莺想着男孩子还是摔摔打打的好,也就不像其他宫里娘娘那般精心保护,而是酌量也会添减些。
如今批了这么个累赘,弘曜哪里挨得住,扭股糖似的在完颜氏怀里钻来钻去,完颜氏抓泥鳅总也抓不住,还是云莺一个眼色,他才乖乖听话了。
德妃又打发挽月带着弘曜到后边花园里去玩,弘曜这下倒是欢呼起来,他最羡慕宫里的大园子,比西苑开阔多了——贝勒府唯独正院有这样精致的花园,但是他轻易不敢往那边去。
德妃望着他活泼矫健的背影,不免微微出神,想起老四小时,可否在孝懿皇后宫里这样任性来去。
思及此处,便对福晋道:“让弘晖也歇会儿吧,哥俩做做伴挺好。”
福晋忙起身鞠了一躬,“他还在温书,昨儿那篇中庸,说什么都得默出来,我也不敢打扰。”
打从去年开蒙,福晋明里暗里是怎么培养这孩子的,德妃皆看在眼里,她固然体谅福晋的苦心,但,会否太急于求成了?凡事过犹不及,过早的成熟与懂事,未必对孩子是桩好处。
她就遗憾老四小时候自己没多花点时间陪陪他,好容易腾出手来,老四却已脱离了童稚,到底生出嫌隙。
完颜氏却不懂察言观色,还喜滋滋对德妃道:“听闻四贝勒幼时便勤耕不辍,日日温书到深夜,弘晖的性子真是像极了贝勒爷。”
德妃彻底不想睬她了。
几人叙了会子闲话,却见挽月慌慌张张带着小阿哥过来,弘曜满面不适,两只手不住在腰间脖颈处抓挠着,显然十分难受。
众人皆慌了手脚,德妃亦蹙起眉头,“怎么回事?”
显然怪底下人伺候不当心。
挽月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云莺上前揭开衣领瞧了瞧,笑道:“不是什么大事。”
带弘曜来到厢房,帮他把那身密密匝匝的毛皮衣裳给解了,换成纯棉吸汗的,又见他脖颈、手腕、腰腹,凡是不透气的地方都起了点小红疙瘩,难怪不舒坦呢,便让挽星将她自制的芦荟清凉膏取来,薄薄涂上一层,弘曜果然惬意许多,搂着她脖子道:“额娘,我不想穿那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