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过头来,目光凝定我,“我赠你的玉簪子呢?”
心下一咯噔,不会是朱高煦那小子露馅了被阿平知道了吧。看这幅黑面极有可能,也不想瞒骗他,索性直接道出了事实:“被人拿走了。”
“是谁?”
不用想了,肯定是被他知道了,那眼神里的恼怒如此明显。我如实而说:“你堂弟。”
可阿平的眸光一沉,几步就来到了我身前,竟发觉他又长高了不少,比我高出要有一个头了,我需要微仰起头才能看着他的眼睛。
“兰,你在骗我。”阿平的眼中满是惊怒与控诉,我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明明玉簪子是被朱高煦那混小子给抢去的,现在阿平却说我骗他,是那簪子又假手于人了?
我眯起眼冷静而问:“你在谁手上看见了玉簪子?”
哪料阿平忽然一脚踹向床柱,把床都震得摇晃,随即又将桌面上的东西都挥落地上。外面的燕七与绿荷闻声赶来,“出什么事了?”却被阿平一瞪眼,怒喝出声:“滚出去!”
吓得两人转身就跑,到此时我实在不能再忍了:“你到底发什么疯?”
怒意盎然的脸看向我时气势减了几分,但出口时语声却沉冷:“发疯?我亲手为你戴上的碧玉簪子,你却转手就赠了别人,是东西太轻微还是你根本就薄看我的心意?”
我问:“你究竟在谁那看见的?”
“胡姬。”
闻言我不由一愕,“胡姬是谁?”以为哪怕不适朱高煦也至少是与他有关的人,比如他的母亲徐妙云之类的,可这胡姬是谁啊?我听都没听过。
“周王叔的姬妾,她说是你在寿宴上赠给她的。”
我当真是想一脚踹过去,他这是什么糨糊脑子啊。“你周王叔是谁,长甚样我都不知道,更何况那什么姬妾了,我凭什么要把自己的东西送给人家?”
而他却不但不觉没理,反而理直气壮地道:“可你刚才说簪子给了我堂弟。”
“我说是被他抢走的,你耳背啊。”
“对,我就是没听见。你的簪子被他拿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非要等我回来找你问了才说?是不是我如果没发现簪子戴在了那胡姬的头上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他与你不过一面之缘,为何会无缘无故抢走你的簪子?”
一连几个问题把我问得有口难言,有时候一件事瞒着便需要无数个洞去补,等有一天发现其中一个洞漏了,再想去补却会发现每个洞都在面临着即将漏的危机。
看着阿平灼然愤怒的眼,我没能迟疑太久便作了应答:“他忽然就抢走了,我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人啊。你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那晚出了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回来时我都还在跟你气着呢,我还能想到主动来跟你说这件事?”
空间静窒,阿平双眸凝定我,忽然感觉那眼神里有我看不透的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再仔细去看又好似刚才是错觉。眸中的怒意在逐渐消褪,在我以为他正在消化我的话时忽然转身而走,我怔愣到他一脚迈过门槛才反应过来,扬声追问而出:“你去哪?”
可他只顿了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那一瞬我的心空落落的,除了最初与他争吵那次他拔脚而走让我寻不到外,之后我们之间的吵闹基本上都不会以这种方式收场。更多的会是我占据主导位置,而他来迁就着我。
有听见燕七问:“公子你这么晚了还出去?”可并没听到阿平的回应,待我走到院内,只看见暗沉的背影穿过门廊逐渐远去。
燕七和绿荷都站在不远处朝外张望又再回头过来看我,刚才那般巨大的动静就算不问也知道我跟阿平这回是又大吵了。我讪讪地回到屋内躺下,心绪却难平静,今晚这件事是迟早的,那晚朱高煦抢走玉簪子时就该预见到了。
不管朱高煦怎么会把我的簪子转手送给了那周王的姬妾,可这件事我理应告诉阿平的。但在事后顾虑到若说起没法跟阿平解释为何我会与朱高煦这般熟悉,因为一旦说出真情,那便牵扯出了朱棣那件事。以阿平的脾气,哪怕对朱棣再崇拜也定然要发作,尤其若被他知道朱棣就是陆锋的时候。
当初陆锋那事已经在我和他之间生过罅隙了,而我又考虑到将来历史,务必不能让他们叔侄俩反目成仇。基于种种原因,我想将玉簪子一事隐下,等找个合适的机会说不小心丢了。
哪料转眼事情就出来了,而且还来势凶猛。
浑噩中睡过去时隐约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可脑子又转不过弯来,只能任由意识被周公约走。等到周公放人了睁眼,天已经蒙亮,我下意识往身边看,空空如也,昨晚阿平没有如往常一般硬要挤在我身边睡一个被窝,可能去东屋睡了吧。
稍缓了片刻才从床上起身,夜里睡得不安稳,感觉有些头昏脑胀的,很是疲乏。
院中绿荷在练功,而燕七在给菜浇水,两人正在说着什么,发现我走出去时都惊讶地看向我,“娘娘你怎么起这么早?”
“刚好醒了就起来了,阿平可是还在睡?”
两人互看了一眼,燕七回道:“公子昨晚没有回来啊。”
第166章 玉簪后事(2)
我微微一怔,本能地回过头去看那东屋方向,门是阖上的,可燕七说他没回来,那他住在哪了?念一转过便失笑了起来,他可是皇太孙,这么大一个皇宫还能没他居住之地,别的且不说,就光是原来那座寝殿便比这兰苑要考究上无数倍。
我竟然操心到要去担忧他没回来兰苑能住哪……转身回走进屋门时,鼻子顿然酸涩,不回来是吧,有本事一直不回来!
事实证明,他确实有本事!从早晨到午时,再从午时到黄昏,整整一天都没见他踪影。而整个兰苑的气氛都好似变了,燕七不来找我茬,绿荷也不来问我要干啥活,而我拿了笔墨站在院中写字却是心神始终都不定。
抬头看天边的晚霞,日日都如此,却觉今天黄昏的这晚霞格外的红,红得甚至有种凄凉感,也映衬了我低落的心情。
绿荷不察我心思,到时辰了便来问我可否开晚膳,还要不要等殿下回来。燕七懂眼色地在后一声低喝:“绿荷,去灶房端菜去!”绿荷被使唤走了,我低眸扫了眼桌面上写废了的许多张纸,情绪一来把笔随手一丢,墨汁溅了纸。
晚膳只随意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正要起身回房,突听外边传来动静。燕七眼睛一亮,“是公子回来了吧。”我的脚步自动移到门边,看见两道走近兰苑的身影中果真有阿平,只是他却是半靠在一个小太监身上的。
燕七立即跑上去,口中还询问:“我家殿下是怎么了?”
小太监回道:“殿下在燕王爷的践行宴上跟燕王斗酒了,喝得是酩酊大醉,王爷本想留宿殿下,可殿下嘴里一直念叨着娘娘,说要回来兰苑,于是燕王爷就派小的把殿下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