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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嫡秀:九重莲(264)

“这人……”

季重莲咬了咬牙,倏地站了起来,对采秋吩咐道:“给我准备金创药和纱布,我去净房瞧瞧。”

“是。”

采秋不敢耽搁,连忙下去准备,不一会儿,季重莲便提着个小药箱转去了净房。

在净房外便听到了哗哗的水声,季重莲脚步一凝,让采秋在外等着,这才独自推门进了去。

净房的灯光很黯淡,和着氤氲的热气更显得朦胧,隔着竹制的插屏,隐约可见一个男人站在浴桶边上,举起一盆水便迎头冲下。

季重莲脚步一动,刚好碰到一旁的小杌子,里面男人的动作倏地停了,连嗓音都带着几分逼人的冷冽,“谁?”

“是我!”

季重莲轻声应道,人已经转了进来,裴衍心中一惊,可却也来不及收拾地上的血衣,只能狼狈地转过身来,顶着一头湿发愕然地看向季重莲,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莲儿,你怎么来了?”

“伤哪里了,给我看看!”

季重莲刻意地忽视了地上的血衣,屏闭了心中的痛感,麻木地将小药箱放在一旁的高脚方几上,动作利落地取出了药瓶和纱布出来。

这一晚上她想了很多,从西北想到朝堂,种种局势、阴谋、争夺、权术……裴衍会怎么样,他能敌得过毕焰吗?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担忧,为了不让沈家的人发现,她甚至不敢派人去看上一看,只怕那个结果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也许私心里她也不想沈家的人卷入其中,她姓季,季家和裴家结了亲,他们便成了一线,这是不能更改的。

但沈家不一样,他们已经多年没有走动,沈家的人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只是手臂上划了一道,不碍事的,那家伙伤得重些,怕这一两个月都不能出来做怪了。”

裴衍只着了条亵裤,露着上半身精壮的肌肉,左手臂上一条寸长的血痕和着冲刷后的水滴落入了浴桶中,一滴一滴都透着赤红色。

毕焰的长鞭只是掸在了他的手臂上,可他的软剑却是实实在在地穿透了毕焰的肩膀,扎出了个血窟窿,这伤谁重谁轻一目了然。

季重莲“嗯”了一声,沉默地处理着裴衍手臂上的伤势,然后又检查了其他地方,确认再没有其他的伤口,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抬眸时,一双眼睛已是赤红,那想哭又不哭的样子看得裴衍心里直发酸。

“莲儿,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

裴衍轻叹一声,双臂一揽便将季重莲拥入了怀中。

今日的一切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原以为与毕焰也算是多年的朋友,就算不是至交,但好歹也惺惺相惜,却没想到昔日的友人早已经投向了敌方的阵营,也许从他回到彭泽的那一刻起,毕焰对他的监视便已经无处不在了,如今更是跟着他来到了广陵,其心思之细城府之深让人不容小觑。

若是毕焰一直躲在暗处,或许裴衍还无法确定,但是他自己走上了明面,这也就注定了俩人将要针锋相对。

或许这层面皮早晚都要被撕落,只不过这一天比他想像中来得要早。

季重莲嘤嘤地哭了几声,在裴衍怀中闷闷地摇了摇头,半晌后,才略带哽咽道:“我不管你来到这里是为了做什么,但千万要以自身安危为重,做什么事情之前,多想想我,想想这个家,不要鲁莽行事。”

“好。”

裴衍轻轻应了一声,在季重莲的头顶落下一吻,复又道:“燕王在广陵有个秘密的据点,今日我便是去那里取一样东西……”裴衍话到这里一顿,见季重莲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心里微微一松,又道:“也接到了西北传来的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季重莲抬起了头来,小脸蛋上犹有未干的泪痕,被裴衍抬手抹去。

裴衍取的那样东西必定就是毕焰想要的,这是一场争夺,谁胜谁负眼下已经有了分晓,但却不一定是最终的结果。

季重莲直觉里,裴衍的后一句话中的消息才是与她相关的,前事她不提,但后事她却要问。

“你的大表哥石勇,”裴衍一说出这几个字,季重莲立时神色一变,连心都像被人给提了起来,她凝眉静气,认真地听着裴衍说出的每一个字,“在咱们成亲之前,应该是在我回丹阳的路途中,他接到了一次突袭任务,却不想与敌人同坠山崖,石夫人也赶到了西北去,亲自确认了这一切,并接回了他仅剩的衣冠,可尸首却是没有寻到……”

“不,这不可能……”

季重莲脸色大变,她身子晃了晃,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石勇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昨天,怎么一转眼便已是天上人间,这世事会不会太巧了些?还正赶在了她成亲之前?

季重莲扶住额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那胀痛的感觉挥之不去,她用力地甩了甩头。

那时,那成亲那天,大姑母匆匆赶来向季老太太禀报,说是不能参加她的婚礼了,她当时心里还是有些抱怨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让大姑母连她的婚礼都要错过,女人一生一次的机会,大姑母真地就只因为那一点心中的介怀便故意避了过去吗?

那时的她,心中有些埋怨,更多的却是遗憾,她没想到她们姑侄竟然会走到如今的局面。

可是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她脑中的疑惑骤然洞开,或许在那个时候大姑母便已经收到了石勇在西北边关的消息,这才不管不顾地赶了过去。

距那事发生……至今已有月余,而她却是全然不知。

“莲儿,你振作些!”

裴衍轻轻搂住季重莲,嗓音有些低沉,却带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大姑母应该在回丹阳的路上了,要不然咱们也回去,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忙操持的……”

季重莲茫然地看向裴衍,下一刻却是骤然清醒过来,她抹干了脸上淌下的泪花,点头道:“是,咱们要快些回丹阳去,石家遇到这样的事还不定会怎么样……”

“眼下天色已晚,咱们明早再向沈家的人辞行。”

“好!”

季重莲点了点头,刚才那一瞬间她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整个头脑中一片空白,此刻慢慢镇定了下来,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毕焰那里……”

季重莲看向裴衍,眸中还是有一分担忧。

裴衍笑着摇了摇头,眸中浮现一丝冷色,“他还不足为惧,你相公什么刀风血雨没有见过,你且安心就是。”

第二日,季重莲一行便要离开,沈家人自然再三劝留,但在得知石家发生的事情后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粗粗备上了一份丧仪,他们不好出面,只让季重莲代为转交给石家。

船只一路摇晃,季重莲归心似箭,连那几日烦闷的呕吐都没有来侵袭,不过七八日的功夫,便已至丹阳。

在渡口下了船,正巧碰到了从徐州赶来的季幽兰夫妻,两相汇合,也顾不得寒暄,匆匆坐了马车往家里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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