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昭节不爱骗人,那应该是后面一种吧?
宁摇碧选择已定,立刻放下袖子,掸平褶皱,恢复端庄矜持之态,只是笑得眉眼弯弯,矜持之意到底有些不稳,在淳于姐妹杀人的目光里落座,目光不离卓昭节的问:“这儿住着还好吗?若是不习惯,我再给你挑个。”
“很好啊。”当着淳于姐妹的面,卓昭节到底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红,道,“陌皎、陌醇帮了许多忙。”
“昭节你总是这样体谅人!”时五说,小娘子喜欢在同伴面前听到种种称赞,尤其是旁人想不到的称赞,比如说,某位小娘子生得美,平常一定有许多人都赞她美貌,这时候若再继续跟风,未免落了下乘,不如赞她旁的,像心善、手巧或孝顺体贴之类——宁摇碧很满意时五的建议又用上了一条。
……淳于桑若和淳于桑酝对望一眼,姐妹两个一样,左脸写着和他拼命,右脸写着趁机学习,天人交战啊……
卓昭节险些没呛了水!
“你怎么拿这么多樱桃过来?”卓昭节无奈的转移话题,“听说如今樱桃少得很,公主殿下也要用在宴上的吧?都拿来这里我又怎么好意思?”
昭节不好意思,那就帮她好意思嘛!宁摇碧认真的道:“哦,我忘记告诉你了,小姑他们忽然都想把樱桃送给你!”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本世子会让他们这么想的!
……这借口,卓昭节默默的被伤了一把,心想我看起来这么笨吗?
“你还是送回去吧……”卓昭节无力的道,“过些日子樱桃就多了,再说这么多我能吃多少?搁久了也要坏的。”
宁摇碧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道:“但鸾奴手臂疼!”
鸾奴二话不说放下篮子,凄惨的哎哟一声——三个小娘子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就见方才还精神无比的小厮此刻抱着手臂,五官扭曲、额上青筋曝露、状似痛苦到了极点!
“………………”
三位小娘子彻底无语的沉默里,宁摇碧一脸沉痛道:“嗯,刚才进门前,他不小心扭到了胳膊,如今想再提回去却是力有不逮了。”
半晌,淳于桑酝才道:“其实……咱们这儿的侍者也能帮你送回去的。”
显然她拆台要拆到底,不过宁摇碧眼都没眨一下就道:“不行!以你的品行、以你的心性,本世子怎么知道你的人把樱桃送回去,会不会添油加醋的污蔑本世子清白?造谣生事?你以为本世子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吗?你想都不要想!”
“……”淳于桑若眼珠一转,指着卓昭节,“那让初岁身边的人去送,你没话说了吧?”
卓昭节点了点头——然而宁摇碧淡定道:“也不行!”
他正色道,“这主意是你出的,其中必定有诈!说不定你收买了昭节身边的人呢?”
“你的意思是初岁连身边人都管不好?”淳于桑酝眼睛一眯,立刻一顶罪名扣上去。
宁摇碧立刻改口:“昭节这般善良体贴,她身边的人自然也差不多,这栖雀水榭又是你们的地方,谁知道你们口口声声让昭节的人去送东西,会不会暗中使了人埋伏在侧,谋财害命、杀人放火——行种种不堪卑劣之事?!”
“……这里是怒春苑!”
“好吧,怒春苑,你们不谋财害命杀人放火……但也可能做别的坏事啊!”宁摇碧从善如流的道,“反正你们不是好人,按你们的意思一定不是好事……本世子这么聪明,你们妄想本世子上当,可能吗?!”
淳于桑若和淳于桑酝默默看着窗外的天空半晌,郑重的对抚额的卓昭节道:“……我们忽然也觉得,那些樱桃的确是小姑他们非常想给你的!”
第三十八章 相思门中客
春宴经过一场风波,到底扫兴。
两日后,义康公主就有散宴的意思——这意思才透露出来,怒春苑里倒是热闹到了沸腾的地步,卓昭节随淳于姐妹出入,感觉到后就有些奇怪,询问之下,淳于桑若道:“你不知道,小姑这宴,虽然只请官宦勋爵子弟,但也不是全然不给士子们机会。”
“给士子们机会?”卓昭节惊奇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南没有这样的宴会?”这回倒是淳于桑若和淳于桑酝惊讶了。
卓昭节讪讪的道:“我在外祖父家时虽然经常出门,但宴饮的场合,也就去过表姐的外祖家罢了,有没有……我可不知道呢!”
“原来如此。”淳于桑若点一点头,道,“是这么回事——春闱虽然是三年一开,但你也晓得金榜题名的难度,是以鲜少有人能够一考即中,这样许多人落榜后,若是回转家乡,三年后再来的话,不说来回颠簸,耽搁功课,仪程也不菲,更何况回乡之后未免颜面无光,所以便有许多士子客居长安或左近,又有预备下场的外地士子,提前入京,如此,长安每日里熙熙攘攘,这些士子是极多的。”
淳于桑酝接过话道:“所谓文人相轻,士子们一多,彼此之间总爱比个高下,再说寒窗苦读十几年,谁不想着名传天下呢?但春闱不开,他们想要出风头,也只有各式各样的宴饮了!”
卓昭节听到这儿已经明白过来,恍然道:“难道这春宴……”
“往年小姑会挑几个风头最劲的士子下帖,在开宴时介绍一二,也是给他们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比如说明年春闱如今状元呼声最高的几人,就有一个范得意是去年春宴上被小姑请过,在春宴开宴头一日作了一篇《怒春赋》,作的很是不错,小姑与光王表叔并真定郡王都称赞有加,此人因此借着春宴一夜成名!”淳于桑若道,“另外几人虽然没到小姑的春宴,但也多参加过一场或几场盛宴,有过出色的诗作或赋文流传,因而引起注意。”
“可是今年开宴什么也没有呀!”卓昭节疑惑的道,这么说了之后又想起来义康公主明白的说过,今年仓促开宴都是为了宁摇碧想早些见到自己,面上微微一红,声音低下来道,“难道是不及下帖子吗?”
淳于桑酝好笑道:“想借小姑春宴出风头的士子若是排队恐怕能从朱雀街一路排到终南山呢!这有什么不及的?今年是因为苏宜笑,所以才没有另外请士子。”
“苏宜笑?”卓昭节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没听说?”淳于桑若道,“不会呀,你那没过门的八嫂总要告诉你吧?苏宜笑在春宴开之前就将这回春宴露脸的机会占下来了,为此小姑才没请士子的,免得和她抢风头。”
卓昭节道:“啊呀,她不是长安著名的才女了吗?”
淳于桑酝笑着道:“所以才不喜欢和旁人一起呀!你想苏宜笑才名在外,又是苏太师的孙女,难为还要和几个赶考的士子在同一场宴上争竞?她哪里丢得起那个脸——但凡有旁人露脸的场合她向来就不出手的,既然要出手,那么自然就不会让旁人有在同一个地方的同一次宴上出风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