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盛惟乔眉宇间还是一片郁色,他换了副语气,“西疆如今看似平静,其实早已暗流汹涌!尤其大家都知道你已经有孕在身!所以你跟姨母的动身,宜早不宜迟!我是打算等会儿就收拾东西,丫鬟也就带一两个,今晚趁着夜色就随大军起程!”
“这么快?!”果然盛惟乔闻言,顾不得使小性子,吃惊道,“这会儿都过晌午了,就不能缓一缓……哪怕明儿个走呢?”
容睡鹤摇头道:“流水席刚结束,这次贺宴虽然大部分是管事操办,你跟姨母也有搭手。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认为,你们怎么都要歇一歇再考虑其他事情的。如此即使北疆军才到益州附近,就折返路途,也会被认为乃是有其他任务,与护送你返回西疆没有关系。”
“此举虽然不能够长久隐瞒,但离益州远一点,总归更安全点的。”
盛惟乔变色道:“你这话……难道益州现在这么凶险?可是最近的军报,没说发现茹茹的踪迹啊?就是祖父回信里说的几十年前茹茹绕路西疆的路线!”
“傻囡囡!”容睡鹤笑了笑,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只道,“虽然祖父提供了路线,我却不可能只叫人监督那一条路啊!万一茹茹觉得那条路从前走过了,打算找找附近其他的路径呢?”
“……你是说,茹茹已经?”盛惟乔倒抽一口冷气,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你居然瞒的滴水不漏不说,而且还有心思叫我们摆什么流水席?”
容睡鹤冷静道:“为什么不摆酒席?反正北疆军到今日才抵达,前两日不办酒的话,你们也走不了不是吗?办酒的话,既贺了你我,还能起到麻痹敌人的作用。”
“之前办酒时,我本来想着咱们都太忙了,摆个三天也就是了,然后你说不如七天吧。”盛惟乔以手按胸,怔怔的问,“是不是你早就算好了日子?”
虽然说丫鬟今儿个才来禀告说怀化将军借的五千精骑已经抵达益州城外,但作为益州刺史,这支军队踏入西疆范围,估计他就知道了。
行军的速度以及具体位置,必然也是心里有数!
如此,要掐好流水席一结束就给盛惟乔姨甥送行,自无难度。
“你家睡哥哥算好了的事情多着呢!”容睡鹤笑着走到她跟前,俯身捏了捏她面颊,柔声道,“所以不必担心,听睡哥哥的安排就是了!”
“可是既然茹茹已经逼近益州城了,你怎么还能让五千精骑全部护送我跟姨母离开西疆?”盛惟乔脸色变幻不定,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说,“就凭你手底下的吉山营、乌衣营,还有乱七八糟的西疆军,你挡得住茹茹?!”
容睡鹤诧异问:“乖囡囡,你真是……我为什么要挡?西疆广大,我还不能带着他们兜圈子么?!”
他有点失笑的样子,“你该不会以为,之前我在乌衣营的时候,每战都是正面迎敌、死战不退的吧?那样你家睡哥哥有八百条命都不够填好吗?”
盛惟乔心烦意乱道:“你少说这样的话来敷衍我了!莫忘记我是谁的嫡亲孙女?行军打仗的事情,我没有专门了解过,还没有听祖父讲故事提到过吗?兜圈子确实是人数劣势时常用的战术之一,但用起来可没那么容易!首先地方要广大,不然兜着兜着就被人围上,只能坐以待毙了!这点西疆倒是符合要求,问题是你这会儿是益州刺史,有守卫西疆的责任!你不坚守益州城,反而带着人到处兜圈子,朝堂弹劾、追究起来,怎么办?”
“其次就是移动速度要快,否则人家三下两下就追上来,你还兜个什么?”
“乌衣营也还罢了,吉山营是盗匪出身,转成朝廷军队才几个月?里头的人且不说是否人人会骑马,就说即使之前你抢了孟家乾那批人,然而,够每个人一匹战马么?茹茹可是人人会得骑射!”
“更不要讲那几十万西疆军,倪寄道几个刚刚委婉交权,你总不能说现在茹茹过来了你觉得挡不住所以先不要他们?那样的话,且不说他们群龙无首会是什么下场,就凭吉山、乌衣二营的人手,你岂不是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第三就是辎重!”
“人家茹茹可以只带能够抵达西疆的辎重就上路,因为他们是打算来了西疆就抢西疆的、吃西疆的、杀西疆的……你怎么说也是朝廷钦封郡王,益州牧守,难道也学他们就食?!”
盛惟乔一口气说到这里,挑眉冷笑,“你说,这情况,你要怎么做?!”
她怀疑,“你该不会觉得回天无力……所以找借口哄我跟姨母离开,自己跟茹茹决一死战吧?”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尤其是让阿喜跟我一块走,你是不是也不希望他出事儿?!”
容睡鹤:“………”
第一百四十五章 道别(中)
看着都已经带了哭腔的妻子,密贞郡王努力冷静了下,才痛心疾首的问:“乖囡囡,你到底对我是多么的不关心,以至于会认为你家睡哥哥是那种死脑筋到了会跟益州城同生共死的忠臣?!”
他无奈的叹息,“虽然我是祖父的孙女婿,但我真的不是盛家血脉好吗?”
还真以为盛老太爷那种“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人很多啊?
就算当真很多,他容睡鹤也绝对不在其内好吗?
毕竟这世上固然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然而更多的还是和光同尘。
反正就容睡鹤的成长经历,他基本上是没办法理解牺牲的情怀的。
对于掠夺啊抢劫啊之类,他倒是很有心得……
此刻想想自己这妻子的想法,嘴角抽搐着补了一句,“再说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你家睡哥哥,舍得丢下你?!”
开什么玩笑!
他好不容易才把这小祖宗娶到手,这年还没转过来呢,就要永诀?
真当他盛老太爷啊?
现放着如花美眷、万贯家产的安稳日子不过,非要跑去报国,弄一身伤病发妻早故,落个终身遗憾……说句不好听的话,要不是盛老太爷向来对他不坏,又是盛惟乔的嫡亲祖父,他其实很想问问这位,当年是不是脑子里进了一个海?
只是盛惟乔显然不能理解他的想法,态度非常坚决:“你根本就挡不住茹茹!留下来不是等死是什么?!”
“……”容睡鹤再次冷静了下,才幽幽道,“乖囡囡,你应该说,就此刻的益州城,是挡不住的。”
盛惟乔听出话外之意,惊讶道:“难道除了刚到城外的那五千精骑,你还有其他援军?!”
她不解的问,“可是这援军是从哪来的?”
“你忘记你家睡哥哥是前两年才到长安的,之前一直在南方?”容睡鹤深吸口气,无奈道,“那么到了长安之后,我能记得说服徐世叔帮忙,你觉得我在南方时……会什么都不做?”
他含蓄的提醒盛惟乔,“尤其是,郦圣绪那小子南下,辗转探望他三个姐姐姐夫时,不止岳父给他派了管事向导陪同,我也遣了人给他做侍卫来着……你觉得没目的的话,我会对那小子那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