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该由宣于芝雨踞右侧首席的,但不知道是这女孩儿自惭身世,还是出于谦逊的考虑,她只坐了次席。
盛惟乔对这女孩儿虽然没什么怨恨的想法,却也没多少喜欢,此刻见状,也就不客气的在她上首坐了,盛惟妩忙跟着她一块坐,白一眼盛睡鹤:“我跟二姐姐用一个席位就好,反正我年纪小!”
边说边又转过头去剜宣于芝雨:这狐狸精坐着次席,难为叫自己这个盛七小姐反而坐到她下首去吗?!
盛惟乔在她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下,示意她别太无礼了,淡笑道:“方才敖姐姐问起你们,我说你们在看猞猁,敖姐姐就说,你们是不是想出城狩猎?”
“哪有的事情?”这时候盛睡鹤正在浅啜,手中银樽未放,宣于涉见其他人没说话,自忖自己跟表妹最熟,干笑着接话道,“不过是觉得那几头猞猁养的不错,在南风郡也少见,所以看了一会。这么热的天,放着有冰鉴的屋子不待,跑出城去狩猎,不是没事找罪受吗?这会野地里蚊子虫子不要太多!”
盛惟乔对这个熟悉的表哥却是不客气,嗖嗖的飞了个眼刀过去,才嗤笑道:“表哥这话说的,好像来我们家也是受罪一样了!”
宣于涉尴尬一笑,道:“你家又不是没冰鉴!”
盛惟乔转开头去不理他,只朝敖鸾箫微微一笑,道:“敖表哥,这琥珀糕【注】很是解暑消渴,乃是家中厨子的拿手活,如今天热,你可要多用些!”
敖鸾箫颇有些狼狈的应了,慌慌张张的夹了块琥珀糕塞进嘴里,眼角却不住的瞥向宣于芝雨——这种情况让盛惟乔心中狐疑,心说方才花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个都这心虚样?
她不禁有点后悔,过来的路上,只顾教训堂妹,竟忘记问清楚经过了——可见她是真的被气糊涂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盛惟乔肯定是不会像盛惟妩建议的那样,一照面就仗着人多势众,把宣于芝雨赶打出门的,那样盛家的名声、她自己的名誉、宣于冯氏的面子,都要不要了?
“反正我现在没看到这宣于芝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么陪他们用完午饭,完了送客——把她跟表哥都打发走之后,再来慢慢问!”盛惟乔这么打定了主意,又用眼神禁止盛惟妩继续挑衅宣于芝雨,也就进入正常的待客状态了。
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看到了盛惟妩的反感,宣于芝雨从她们姐妹进来起,始终再没说一句话。
而徐抱墨跟敖鸾箫明显是一种刻意的不去注意她,倒是宣于涉跟盛睡鹤,偶尔会主动问她一句,介绍下菜点之类,以示没有忽略她。
盛惟乔将这些看在眼里,见宣于芝雨除了一开始就有的怯生生外,居然也没什么情绪波动,至少无论伸箸夹菜,还是擎杯举盏,手都很稳,没有丝毫颤抖的意思。那模样就好像她没有受到丝毫的排斥,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只不过是个本性怕生的女孩儿头次到人家做客,所以比较小心翼翼而已。
“姨母专门挑的这位倒是沉得住气,至少城府比我深多了。”盛惟乔心里暗忖,“换了我,这种情况下,即使不狼狈离席,估计也要哭出来了!”
不过她可不会因此接纳宣于芝雨,盛家最近因为二房的事情已经够乱了,再来个宣于芝雨,还不知道这府里要兵荒马乱成什么样——尤其这位今天才来就让盛惟妩急三火四的跑去客院告状,可见看着娇弱可怜,却也未必是省油的灯!
当然盛惟乔也明白,宣于芝雨今日之所以出现在盛府,皆因宣于冯氏之意。
这女孩儿根本违抗不了嫡母的命令——所以盛惟乔虽然不打算让她留下来,却也不打算刁难她,至少在宣于芝雨没有明着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时,不打算当面找她麻烦。
然而她是这么想的,半晌后,敖鸾镜却忽然也来了!
【注】西瓜滤渣之后小火熬,到粘稠的时候冰冻,颜色如琥珀,所以叫琥珀糕,是清代的冷饮,据说现在已经绝迹。注释是因为这名字听起来不大像冷饮。
第一百零一章 妒火中烧
看到敖鸾镜带着人出现在视线中时,盛惟乔差点以为看错了。
待她走近点,看亲切了,盛惟乔才惊讶的指给其他人:“那不是敖姐姐吗?怎么来这儿了?”
敖鸾箫一回头,也说:“是小镜,奇怪,她不是说病了,今儿不出来了?”
“许是没什么大碍,嫌屋子里闷,所以出来走走?”水榭里的人闻言纷纷望去,多少都有点意外,唯独主位上的盛睡鹤微笑着望向盛惟乔,和颜悦色道,“妹妹你快出去瞧瞧,敖家表妹到底才累过,可禁不得这大太阳晒,你赶紧把人请进来消消暑!”
又命左右,“再设一席!”
盛惟乔非常讨厌被他指使,但目前这种情况如果反驳的话,必然会被当成对敖鸾镜有意见,恨恨的咬了下唇,最终哼道:“这些还要你说!?”
到底一拂袖子,闷闷不乐的起了身。
她出水榭紧走几步,迎住敖鸾镜:“这么热的天,姐姐才觉得不适,怎么过来了?”
“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瞧瞧。”敖鸾镜看了眼水榭,估计距离应该听不到两人的窃窃私语,方拉着她手臂小声道,“现在怎么样了?我看这儿怪平静的。”
盛惟乔看了看空荡荡的身侧,她本来还指望盛惟妩一块出来,趁机好问一问堂妹方才花园里发生了什么呢!
结果盛惟妩对敖鸾镜兴趣一般,压根没跟她出来!
……这事也不能全怪堂妹没眼色,主要还是应该怪那只盛睡鹤:要不是跟他拌了句嘴,自己会忘记将堂妹硬扯出来吗?
此刻咬了咬牙,给盛睡鹤又记了一笔,盛惟乔说道:“七妹妹年纪小,一路上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坐在席上吃喝,那我也不好说什么,到底来者是客,先把他们招待了吧!回头再打听是怎么回事。”
“这怎么能行呢?!”敖鸾镜这时候已经从半掩的鲛绡里看到了宣于芝雨——这小贱人看起来跟自己年岁仿佛,论明艳,论大家闺秀的气度,跟自己是相去甚远的,但敖家因为敖氏的教训,到敖鸾镜这一辈时,家里多少教了点宅斗常识,以免步上敖氏的后尘。
所以敖鸾镜顿时就想起来以前家里婆子的指点:“有一种人啊小家子气的紧,动不动就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撞见个没城府的主母,还以为她老实胆怯。实际上那是专门装给人看的,叫人见到了还以为谁欺负了她——您别说,有些男人就好这一口!小姐将来出阁遇见了类似的,千万留个心眼!别叫人骗了过去!”
对照婆子的话,如今这宣于芝雨可不是非常的切合吗?
虽然她那副活不长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但架不住病怏怏的模样透着股妖媚劲儿招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