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说服祖父还有爹娘,对外宣布你在前往长安途中忽染急病,从此都将缠绵病榻起不了身!”
“为了不拖累你将来的夫家,只能将你留在敖家静养!”
“敖家固然不如盛家豪富,专门拿个山清水秀偏僻无人的庄子出来养着你,还是没问题的!”
“我会好好的养你一辈子,虽然你会很寂寞,但总比让你现在这个模样出阁,满心戾气心肠歹毒的惹事生非,到头来只怕连个善终的结果都落不到的好!”
敖鸾镜震惊的听着,半晌,她有些疯癫的笑了起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苦苦哀求祖父让我前往长安,祖父明明怀疑我对徐抱墨有爱慕之心,并不赞成,最后却还是答应了——他这是要拿我这个孙女儿,给你这长孙做垫脚石啊!”
“枉我之前为了达到目的,没少在你跟祖父面前诉说与盛家徐家交好的重要性!”
“看来就算哥哥你没怎么意识到,祖父却是实实在在记在心上的!”“本来哥哥你才华能力俱不如徐抱墨跟盛表哥,即使得祖父福泽,与他们同行这段路,感情又能增进到哪里去?”
“但现在,有大义灭亲也要体恤他们的功劳,还怕他们不对你另眼看待?!”
“果然姜是老的辣,祖父好算计呵!”
“之前我求他的时候,他还不情不愿,一副却不过我纠缠才答应我的模样!”
“现在想想,只怕我才开口他就心里有数,只是为了给你铺路,故作不允,就等我这个自作聪明的傻子自投罗网,本来是他利用我的事情,倒成了我求着他了!!!”
她披头散发,死死盯住了敖鸾箫,口中“嗬嗬”有声,眼里恨的几乎滴下血来,“说什么掌上明珠!说什么心肝宝贝!说什么要汲取姑姑当年在盛家吃亏受委屈的教训,好生娇养女孩儿——说到底,女孩儿到底是外人!即使我念书比你更有天赋,可在祖父跟前、在敖家的地位,又到底怎么可能跟你这个正经的嫡长男孙比?!”
“是不是?!”
她这会字字诛心句句如刀,方才接二连三被她气的死去活来的敖鸾箫,反倒是冷静下来,看着她,说道:“你也承认家里自从出了姑姑的事情后,对你始终娇生惯养,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这些年来,说是我时常维护你。但那些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以为祖父还有爹娘他们当真不清楚?为什么我一出面,你就没事了,这岂只是我在敖家有地位?!岂不也是祖父还有爹娘疼你的拳拳之心,因此才会给个台阶就不计较?!”
“但你是怎么做的?!”
“你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设计想打晕徐世兄——你知道么?幸亏徐世兄反应快,丝丝那一下没打中后脑!”
“后脑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即使丝丝力气小,事有意外,万一徐世兄他当真被打出个三长两短,慢说家里救不了你,我们整个敖家都将没有活路!!!”
“徐家三代单传,徐世兄固然不是宁威侯夫妇唯一的血脉,底下两个却全是妹妹!”
“一旦他有个闪失,你以为凭咱们祖父跟徐老侯爷的交情,扛的下来?!”
“这是断人子嗣未来的仇怨,就算是深受徐老侯爷崇敬的盛老爷子,都接不下——你居然做了出来,你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祖父?!”
“有没有想过敖家?!”
“哪怕这关天佑我敖家,单凭你方才对惟乔表妹还有徐世兄的攻讦,他日传回南风,祖父少不得要代你向盛老爷子、徐老侯爷请罪!”
“当然你也许会觉得,反正祖父重视我这个男孙却轻视你这个孙女,他为你奔波劳碌低声下气也无法触动你……”
敖鸾箫讽刺的笑了笑,淡淡道,“但你为什么不想想,你是怎么养成这样娇纵任性的脾气的?”
“不是家里惯着宠着你,若成天把你跟下人似的呼来喝去全不在意,你能有今日的傲气跟底气?!”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训斥敖鸾镜,却疲惫道,“古人说,满招损,谦受益。你现在眼里只有旁人的错,全看不到自己的问题。”
“受了委屈就是所有人的不是,自己全部是委屈!”
“这样且不说对错,你说谁会喜欢这样的人?”
“如此叫我怎么放心你出阁?!”
“即使强行出了阁,你又怎么得到夫家的信任与疼爱?!”
“就算给你找个小门小户,靠咱们家门楣弹压其满门……你将来,又会教出什么样的子女?!”
“这世道,女子在家靠父兄,出阁靠夫婿,年老靠子女——你教不好子女,将来老后,万一我这个哥哥也不在了,俗话说人走茶凉,敖家还会看顾你几分?到时候,你又会是什么样的生涯?”
敖鸾箫痛心的看着她,“‘王化出自闺门,家利始于女贞’。你一直自诩书念的比我好,我也多次承认论天赋是不及你的,若你是我弟弟,我早就不念书,专心打理家业好给你将来铺路了——可是你告诉我,这句先人训诲,咱们幼时就曾听闻,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真正听到心里去?!”
“这天下,也许剑走偏锋、玩弄手段,确实有暂时的事半功倍之效。”“但古往今来,无论是什么事情,想要放眼长久,都必须堂堂正正!”
“也只有堂堂正正,才是最不招祸患、最无懈可击!”
“当年盛老爷子在军中也算是名镇一方的人物,那时候跟他一样出身南风郡的士卒,绝非只有祖父一人!”
“论悍勇,论才干,论眼界,祖父在其中都属于垫底。”
“为什么盛老爷子放着那么多同乡,却最照拂祖父?”
“皆因祖父为人虽然没有过人资质,却始终脚踏实地,且不谄不媚,身有风骨!”
“也正因为这样的祖父,当年才得到了盛老爷子的敬重,解甲归田后,主动提议结为姻亲!”
“也正因为这样的祖父,才能在姑姑受委屈后,不顾盛徐两家竭力赔罪求情,坚持让姑姑和离改嫁,且不曾因此与盛家反目成仇!”
“也正因为这样的祖父,咱们兄妹这些日子才能够跨越门第差距,与盛徐两家一块在这座楼船上呼奴使婢!!!”
“本来我想你在南风郡没什么看得上的人,去长安走走也好。”
“可是小镜,你说,此刻的你,有什么资格,叫长安那些见惯高门深深的子弟,瞧得上?”
他声冷如冰,“你我嫡亲兄妹,我虽愚钝,自幼一块长大,还不至于不了解你——你从上船以来一直闭门不出,日日跟我借了文房四宝与书籍苦读,大约是看到了盛家的豪富,自觉比不过,所以打算从才学入手,压倒惟乔表妹?”
“然而空有才学而无气节,与旁门左道有何异?”
“只能博取一时赞叹,终究不是长久之途——且过于招摇也容易招致祸患,你……你好好想想吧!”
敖鸾镜想反驳,然而仔细想了想,却无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