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东面的墙下,则摆了数张书案,上置黄铜圆座树形连枝灯,左盘右旋足有十来个灯盘,由下到上雕着猿猴、雀鸟等栩栩如生的走兽飞鸟,将案头照的一片通明,犹如白昼。此刻因为没人过去使用,一份份簇新的笔墨纸砚摆放整齐,三五个模样伶俐的青衣书童侍立在侧,随时预备伺候笔墨。
“子越兄,方才底下是什么事?据说那高绍阳出了个大丑?”这时候上首有人叫了起,听嗓音似乎很年轻的样子,一行人才直起身,座中就有显然跟孟氏不对盘的人幸灾乐祸的高声问,“据说是非礼大家闺秀不成就满地打滚,意图讹诈?”
“如此无稽之言,简直荒唐!”跟着有应该是亲近孟氏的人出言呵斥,“高公子乃是名门子弟,才华横溢,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这必是无知之人肆意污蔑有才士子,居心叵测!你我好歹也算读书人,怎么可以人云亦云,相信这等荒谬的谣言?!”
这两人正针锋相对,上首那看不清楚面容的三人里,却传来一个讶然的声音:“五表弟,你怎么也来了?还带着三表妹!莫非这事儿竟也波及到你们了吗?”
“怀远侯,这两位是?”闻言,上首方才叫起的那个声音语带好奇的问。
底下盛惟乔听到“怀远侯”三个字,心头就是一跳:怀远侯?元流光?这不是庆芳郡主的夫婿,也是……盛睡鹤的姐夫?!
【注】内功跟外功是百科里找的资料,内功需要天赋那句是自己编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反常与猜疑
因为盛惟乔此刻站在盛睡鹤身后,看不到他神情,心头一瞬复杂之后,就听元流光缓声道:“表弟以往不常出门走动,所以不知:这两位是我岳母的娘家侄子、侄女,五表弟赵栎,还有表妹,是在姐妹里行三的。”
时下风气虽然开放,女孩儿家的闺名并不忌讳为众人所知,不过赵府这种书香门第,自有一份矜持,元流光所以说了赵栎的名字,提到赵桃媗,却只报了排行。
又给赵家兄妹介绍,“这是舞阳姑母爱子,圣绪表弟,你们以前虽然没见过,却都听说过的。”
赵栎跟赵桃媗闻言,忙上前一步,再次行礼,说道:“给侯爷请安!”
“原来是二婶母的娘家人。”宜春侯郦圣绪似乎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对赵府的人不是很热络,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舞阳长公主一贯游走高密王与孟氏之间,两不得罪也两不亲近的缘故,不愿意在现在这种公开的场合,对高密王的岳家表现出热络。
此刻只淡淡道了句,“那就不是外人……不必如此拘礼!请入席吧!”
跟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亦觉得不远处的几盏走马灯遮蔽视线,似偏头跟身侧的侍者低语了一句,就有下人上前,将原本悬挂在他附近的走马灯撤掉了两个。
如此底下望过去,就立刻清楚了:这居中的宜春侯,舞阳长公主的爱子郦圣绪,算着年纪跟盛睡鹤同岁,现在是二十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一直不大好的缘故,身量显得有些单薄,眉宇间稚气尚存,看起来顶多也就十七八岁年纪。
他眉眼肖似舞阳长公主,简直肖似到了仿佛一个模子里铸造出来似的。
凤眼长眉,面容秀美的近乎姣丽,让人担心的是,即使是灯下,他那白皙的脸色,仍旧清清楚楚的显出几分久病初愈的羸弱来,透着虚弱与病态。好在一双眸子熠熠明亮,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之前听说舞阳长公主曾经专门带他去寻一个告老的老太医诊治,拿到了可以彻底去除痼疾的方子。估计是因为这件事情距离现在才三两个月,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位侯爷如今可以外出走动了,却还没好全?”盛惟乔默默想着,“不过看他现在这脸色也实在有点吓人,可见之前没找到那老太医时得孱弱成什么样。倒也难怪舞阳长公主为他操碎了心,连从驸马那儿袭的爵号都从原本的‘阳武’,改成寓意祈望妙手回春的‘宜春’了。”
她因为舞阳长公主跟屠如川的缘故,对这位初次见面的侯爷,先就存了好感。
此刻偷眼打量,见郦圣绪踞坐上首,面前摆着食案,案上美酒佳肴罗列,还有两名彩衣侍女跪坐在侧,一人执壶,一人捧巾,随时预备伺候。
只是郦圣绪对这满案酒菜似乎兴趣不大,此刻牙箸闲搁,酒盏空设,人则是有些慵懒的靠住了身后的隐囊,手里却拿了柄羊脂玉嵌彩石麒麟如意把玩着,目光在赵家兄妹身上一掠而过,落在了盛睡鹤身上,懒洋洋道:“我们方才正在闲话,忽听底下人来报,说高绍阳碰见了南风解元,似起了冲突,高绍阳吃了大亏……俊玉跟崇信伯都不放心,崇信伯特意跑下去看了,这会竟没跟你们一块上来,莫非高绍阳当真出事了吗?可要紧?”
闻言众人都看了过来,郦圣绪右手之人目光尤其锐利,暗含压迫。
但盛睡鹤犹如未觉,面色平静的拱手答:“这都是误会一场!方才崇信伯下去看了,认出那位所谓的高公子其实是一个容貌酷似的骗子冒名顶替,所谓的吃亏也是骗子意图讹诈勒索弄出来的闹剧。此刻崇信伯正在亲自审问来龙去脉,想必不久就能水落石出,还真正的高公子一个清白的!”
“骗子?!”有心直口快的人下意识道,“不至于吧?不是说他进来的时候还跟黄子越吵了两句?如果是骗子,黄子越你……”
“黄公子同本官那表弟相识也没多久,照面次数屈指可数,此刻又是晚上,灯影幢幢之间哪里就能吃准了?倒是本官那六叔,乃是表弟的堂舅父,岂有错认嫡亲堂姐爱子的道理?!”郦圣绪右手之人听出不对,脸色一沉,打断道,“还是你觉得本官那六叔年才二十余岁,就老眼昏花到了连自家骨肉都辨认不出的地步了?!”
这人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之间跟孟归羽有几分相似,只是此刻显然心情不太好,看向盛睡鹤的目光尤其意味深长,停顿了下,才淡淡道,“本官乃武安侯长孙,孟家彦,表字俊玉,久闻南风郡解元大才,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英武挺拔的好男儿……还请入座说话!”
目光随意瞥过盛惟乔跟盛惟妩,摆手,“这两位应该都是令妹吧?既然来了,就一块入席吧。正好跟赵家三小姐做个伴,不然我们这里都是男子,却难免冷落娇客了。”
坐在他对面的元流光抚了把短髯,微笑着补充介绍道:“此乃武安侯世子嫡长子,官拜御史大夫,孟御史平日里政事繁忙,鲜少出游,子越你恐怕还没见过吧?还不快快过来见礼?”
此刻厅中显然以郦圣绪、元流光以及孟家彦三人地位最高。
……既然元流光跟孟家彦都没有追究底下高承烜遭遇之意,反倒和和气气的邀请盛睡鹤这行人入座,郦圣绪这个主人也未反对,其他人尽管不断交换眼色,却都没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