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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长赢(146)

卫长嬴依言走近,卫郑鸿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她一番,有些怅然道:“一晃眼竟怎么多年过去了,我儿长大成人,如今都要出阁了。”

这话这些日子卫长嬴都听腻了,但听这难得一见的生身之父说来,心里还是止不住酸涩。宋夫人不想体弱多病的丈夫伤感,就笑着道:“女孩子长大了自是要嫁人的,能够嫁个好人家,咱们啊,也替她放了心……你昨儿个见沈家那孩子见得如何?方才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卫郑鸿安然一笑,道:“是个好孩子。”

听了他的评价,宋夫人与卫长嬴心头都是一喜,卫长嬴掩饰住了,若无其事的道:“只要他孝敬父亲母亲,我……”

“胡说!最紧要的当然是待你好!”卫郑鸿与宋夫人却是异口同声道,“若是待你不好,待咱们再孝顺尊敬又算得了什么?咱们难道没有长风孝顺了?”

卫郑鸿倒是笑着拦住妻子教诲女儿,和蔼道:“他若是待你好,自然就会孝敬咱们,这还用说吗?”

卫长嬴吐了吐舌头,笑着道:“父亲教训的是。”

“为父观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人,性情也谦和。”卫郑鸿并不知道女儿一度闺誉败坏、差点被沈家退亲的事情,虽然对沈藏锋印象不坏,考虑到女儿是远嫁,到底不太放心,提醒道,“然而这只是他在长辈跟前,私下里如何待你,还得你自己思量着……闻说你祖母把黄氏给了你?黄氏性情伶俐,你可以多多的请教,不可因其是下仆而轻慢藐视。”

照例出阁之前,父母都会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对女儿训诲。但卫郑鸿体弱多病,受不得惊扰。即使再想看一看女儿的婚礼,宋老夫人与宋夫人都不会答应的,也只能在女儿出阁前私下召过来叮嘱。

卫长嬴肃然起身,道:“是。”

“为人之妇,不同做女,不可再娇纵任性,须得恭敬谨慎,孝顺翁姑,友爱手足。”

“是!”

“夫为妻纲,尔以后当顺服丈夫,用心辅佐,不可寻滋惹事,使家宅不宁。”

“是!”

“翁姑若有偏袒,宜体谅不宜怀忿;妯娌如有言语,可私下询问,不可因此结怨。”

“是!”

“谨慎言行,家中之事,不可外传,外间闲语,莫要带入!一言一行,切记不可堕了我卫氏家风!”

“是!”

说到此处,卫郑鸿面上掠过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宋夫人忙道:“差不多就成了,咱们女儿素来听话得紧,这些都晓得的。”

卫长嬴去斟了盏热茶来,服侍着父亲喝了几口,卫郑鸿微笑着道:“这些都是女孩子出阁,做父母的都要叮嘱上一番的……料想你祖母与母亲都再三说过。”话锋忽然一转,苍白的脸色之中竟带出几分锋芒,淡淡的吩咐,“只是咱们卫家门第并不弱于西凉沈氏,你尽为人妇之本份,若是……沈家负你,也不必太过忍让,只管使人回来告诉,家中自会为你……讨个公道!”

卫长嬴终于落了泪,哽咽道:“是!”

“女儿大了,总归难免要出阁的。”卫郑鸿眼神温柔,看着她,微笑着道,“只是凭你许了谁,终究是为父与你们母亲的孩子,遇见了难处,莫忘记打发人回来与父亲母亲说。即使往后父亲母亲不在了,还有长风,你们乃是同胞姐弟,当彼此扶持……”

听到这儿,连宋夫人也啜泣起来。

卫郑鸿虽然神情平静依旧,却也微微叹息,一手挽过妻子的手,一手抚向女儿发顶。卫长嬴能感觉到父亲的手掌,宽大、干燥、无力,因为多病的缘故,甚至还透着点儿凉意。

这手掌是如此的孱弱,孱弱到了她轻易就能拧断。可抚在她头顶上时,却叫她没来由的一阵心安。

像是被笼在翼下的雏鸟,说不出来的安稳太平,即使面对整个世间,亦觉得无所畏惧。

☆、第九十五章 梳头

更新时间:2013-09-11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三月初九,是卫焕亲自挑选的良辰吉日,瑞羽堂上下整肃一新,装扮的花团锦簇。衔霜庭中连夜搬入百卉千葩,犹如剪了天际霞光,铺到人间。

卫氏族中一位子女双全、父母俱在,与丈夫恩爱和睦的婶母钱氏被请来为卫长嬴梳头,象牙嵌宝梳从鸦翅一样的发间梳下去,像奔跑在最好的绸缎上一样……天不亮就被催促起身沐浴更衣,几个使女轮流拿帕子上来绞过,如今却还有些微的湿润,牙梳梳得流畅之极。

一梳、二梳、三梳……

和着几个同样公认福分好的姑姑、嬷嬷的歌声,钱氏灵巧的为卫长嬴盘出妇人的发髻——犹如累累的乌云,对称的堆砌于雪腮两畔,相比从前常梳的双螺、单螺、垂髫分绍等发式所表现的娇俏活泼,妇人发髻更显得稳重与雍容。

钱氏拿梳子蘸了水,把耳后一缕碎发也抿好,退后两步仔细端详可有疏漏处。这一刻黑发素颜,对比浓烈,越发彰显出卫长嬴姿容的艳丽。如同园中含露的玫瑰花儿,娇艳明媚,那种不能掩饰不能遮盖的青春光辉、混合着新嫁妇浑身散发的羞涩期望甜蜜的气息,华色含光,灼灼明亮,几乎叫人不能直视。

众人一起赞叹,钱氏定了定心神,才接过盘中递来的丝线,继续开脸——在这样繁琐累赘却带着层层叠叠祝福关心的仪式下,卫长嬴起初还有些离家的惶恐与怅然,然而没过多久,她心里除了努力撑住外就没了旁的想法……

新嫁娘的钗环向来是最沉重繁多的,卫氏富贵,样样都是真金足银。单是一顶纯用赤金丝编织而成、嵌满各色珠宝、正中有一朵数百珍珠攒成的牡丹花的花冠,就重达数斤。卫长嬴被戴上之后,除了左右转动外,甚至连低头和抬头的动作都不太能做,不免感慨:“亏得是我,不但身子骨儿柔弱些的,不被压垮了脖子才怪!”

贺氏因为丧夫又丧子,虽然也在陪嫁之列,又是乳母,但今日却并不出现,早早避到旁处去了。此刻接话的黄氏笑容满面:“可不是什么人都担当得起这样满头珠钗珍宝的福分的,大小姐禁得住,正是说明了大小姐命格尊贵,生来就非常人能比。”

卫长嬴心想我说的可不就是其他身份相若、但并非如我这样自幼习武的闺秀?只是今儿个这样的日子并不适合闲聊,就住了口。

满屋子人倒是一起跟着黄氏附和起来。

这个时候宋夫人还没功夫过来看,照着常例是姐妹们先来陪同。然而卫家的小姐们,敬平公府的二小姐卫长娴是寡妇,借口怕冲撞了堂妹、又要看着嗣子,就不来了;瑞羽堂这边呢,卫长嬴自己没有亲的姐妹,两个堂妹卫高蝉、卫长嫣,之前起了隔阂,如今来是来了,就不很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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