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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女荣华(871)+番外

“所以即使燕侯想方设法控制了局面,想要长久压制住这朝堂上下,单靠你一人也是力有不逮——卫溪等人固然都有大才,可是他们的心里最看重的始终是自己的家族,包括顾韶,也不可能不为他身后的洪州顾氏着想!”

“那几家近年结怨太深,如果让他们得了势,势必勾心斗角不断,不拼个你死我活出来根本不可能消停!”

“如沈刘蛰伏已久,一旦得势,必定也是只顾着自家振兴门楣!”

“史书记载说魏哀帝昏庸无道,因为彼时异族已经陈兵边疆了,他却还在大肆采选美人、兴修宫殿!”

“但实际上,当时的士族,又比魏哀帝高尚到哪里去呢?”

“他们抛弃了福祚已竭的魏室,紧锣密鼓的打量着下一个可以扶持的目标。又或者做好了自己逐鹿天下的准备——至于黎庶怎么办,他们与魏哀帝一样,都不关心!”

“在朕看来,现在的世家门阀,与以前的世家门阀,也没什么不一样——天下太平对他们来说不是必须的,只要能够让他们的家族发展,他们一点也不介意乱世!甚至愿意主动推波助澜,让天下从盛世进入乱世!”

“所以燕侯你信不过他们,你必须要保证你可以继续掌握住局势,才可以让这个朝堂、让这个国家,朝你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你希望这场盛世太平可以继续!”

“你希望大睿不要出现大的动**,天下黎庶可以继续安居乐业;”

“希望这场自开国前就埋下了祸根的恩怨,嘎然而止,再无风波!”

“但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你需要朕,或者说,你需要与坐在朕这个位子上的人联手!”

“可是除了朕之外,皇室目前所有你可以选择的皇嗣,都不合适。”

“他们没有足够的眼力看出大睿现在面临的局势有多么危险!”

“即使燕侯苦口婆心的告诉了他们——他们也愿意相信,他们也没有这个魄力与能力,与你联手!”

肃泰帝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仰头打量着殿顶精美的镂刻与纹饰,语气冰冷,“太子资质不俗,然而重伤在身,忙着调养都来不及!而且其母卫氏虽然颇有城府,然而私心过重,勾心斗角是把好手,在关系天下关系社稷关系这万万千千黎庶的问题上,她可未必能有燕侯的这样的胸怀了!”

“梁王心性阴暗,权欲旺盛,刻薄寡恩,亦非明主!”

“襄王性情内敛,进取不足,这从他很轻易的被代国姑母控制可见一斑!这样的人选,自然也入不了燕侯的眼!”

“蜀王……”提到这个曾经他疼爱照顾过的幼弟,年少的皇帝叹了口气,“他太天真,也许是个好傀儡,却绝对不是一个好君主。”

顿了顿,“而燕侯你,期盼的是一位合格的君主,一个可以与你联手、与你相得的君主,而不是一个牵线木偶!”

“所以你选了朕。”

“其实是因为,你只能选朕!”

肃泰帝转过头来,忽然朝着简虚白深深一躬,“大睿皇室最对不住的人里,必定有您。而您却仍旧愿意选择朕,朕……这一礼,是代天下黎庶行的!”

他作为皇帝,除了宗室长辈,不需要称呼任何人“您”,此刻这么喊了,又亲自行礼,简虚白却只无动于衷的受着,半晌,才神情复杂的叹息出声:“苏稚咏实在太低估了陛下!世人也低估了陛下!”

“表哥与世人,何尝没有低估了燕侯?”肃泰帝挑眉反问,“那么,燕侯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朕,朕可有资格,与你联手?”

第611章 激烈争执!

简虚白离开宣明宫的时候,暮色初临,大雪兀自下得纷纷扬扬。

他伸手拢了拢狐裘的风毛,忽然想起八年前还是九年前,沦为乌桓俘虏的前后——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潜藏幕后的暗流汹涌,看着乌桓的兵马一次次的冲锋上来,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却越来越少。

一个又一个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像收割时的稻子一样倒下去,再也没能起来。

滚烫的血在北地的冰天雪地里泛着白气,那样激烈的飞溅到他脸上。

十一岁的少年贵胄手里握着剑,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那时候他“参战”已经有大半年了,但因为冀国公的特意照拂,其实都是在后方、或者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战场上混着,被一群精锐士卒团团保护,偶尔开上几弓,根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惨烈与血腥。

第一次身临其境,就是沦为俘虏的那一战。

尽管在乌桓的那段岁月,老实说不算特别艰难,除了没有自由外,依然是锦衣玉食的过日子,而且还有端木老夫人私下遣去的人教导他种种老夫人认为他该学的东西。

但至今简虚白回忆往事,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那场大雪——忠心的士卒拼命的开路拼命的厮杀,尚未长成的贵胄心中是无尽的后悔与无能为力的悲哀。

彼时简虚白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武力过人的悍将,又或者是用兵如神的帅才。可以拯救属下,可以保护自己。

直到他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被安排好的。

死去的人不过是弃卒。

甚至筹划的人从来没有注意过他们。

然而十一岁的少年无法忘记那些冰雪中盛开的血色曼荼罗,二十岁的燕侯也不能忘记那些埋骨他乡的魂魄。

那些人,本来可以不必死去的。

“外祖母一直说太皇太后不安好心,存意将我朝心慈手软教导。”走下回廊,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雪,简虚白有些自失的一笑,心想,“所以她老人家故意把我扣在乌桓教导了六年,指望我能够让她满意些。但现在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实在有道理,我终究还是做不到为一己之私,罔顾天下之人啊!”

他现在算是正式站到世家门阀的阵营了,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跟苏少歌、跟卫溪,哪怕是顾韶,跟真正世家门阀的人,都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因为到十一岁之后,才开始接受心计城府的教诲,而彼时时机未成熟,端木老夫人连他的真实身世都不曾告知,更遑论是培养他对家族的忠诚——何况,他又不姓端木,端木老夫人对简平愉、简离旷且恨之入骨,纵然想要比照锦绣堂教导嫡子来教导他,又该教导他忠诚于哪一个家族呢?

是以简虚白做不到像苏少歌那些人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优先考虑家族的发展与壮大。

至于皇室,至于这天下,至于太平还是乱世,他们都不在乎。

可简虚白到底没办法真正的视天下生灵为棋子,看他们生灭兴衰如无物。

人的经历是刻在灵魂上的烙印,可以隐藏一时,却终究难以磨灭。

肃泰帝说中了,他一点都不希望大睿衰落,更不希望看到五十年前的乱世重演。

这不仅仅是不忍心,也是因为他没把握在乱世中保全家小——即使端木老夫人已经发话将残存的锦绣堂交给了他,然而现在到底不比从前,世家门阀的势力已经大大衰落,元气大伤的锦绣堂,根本不足以保证他与他的妻子儿女长辈们,在乱世之中也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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