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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山河(185)

郗浮薇生怕邹知寒不相信自己的话,非常详细的描述了邹一昂对于永乐帝的推崇以及对建文帝的怨恨:“邹公子认为都是建文帝害了您一家,不然邹府这会儿应该还是和和乐乐的过日子,根本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邹知寒沉默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庄老夫人哭的声泪俱下:“知寒,你们夫妇就这么一个男嗣!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这一家子日后到了底下却如何见列祖列宗?算娘求你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好不好?”

说着就要跪下来给儿子磕头。

邹知寒一声不吭的避开,阖了阖眼,最终艰难道:“他们最近都在汶水畔盘桓,但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跟郗浮薇一起过来的鲁总旗皱眉,“你在建文余孽当中身份应该不低才对。”

邹知寒沉默。

鲁总旗于是对郗浮薇说:“告诉他邢行首的底细。”

“邢行首邢芳归。”郗浮薇看了眼庄老夫人以及尚夫人,才说,“应天府名.妓,前些日子来了咱们这边。她本是朝廷命官的爱女,因着靖难之役后,其父兄冥顽不灵,抄家灭族,母姐许与象奴,自己没入贱籍。如今的姓氏,乃是随了鸨母。”

邹知寒额角青筋跳了跳,庄老夫人跟尚夫人则面有决绝之色,只是看向身侧的邹琼若等人,又化作戚然。

而邹琼若、邹海若几个女孩子因为年纪太小,都还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的看着大人们。

“求求你们爹爹,让他给你们条活路。”郗浮薇转过身,摸了摸邹琼若的脑袋,低声道,“一念之差……就是多少条人命?”

几个女孩子怯生生的叫了声“沈先生”,迟疑着跪到邹知寒跟前:“爹爹……”

“我的确不知道。”邹知寒听着女儿们稚嫩的嗓音,沉默片刻,到底睁了眼,目光从邹琼若几个身上缓缓掠过,眼中满是挣扎之色,良久才道,“事关我唯一男嗣的前途,我何以会隐瞒?”

鲁总旗面无表情:“你家与建文余孽勾连甚广,怎么可能一问三不知?!那你都知道些什么?难道就知道你们家乃是建文余孽的暗子,于是这么糊里糊涂的忠心着?!”

“敢问大人,是如何知道我家同建文余孽关系匪浅的?”哪知邹知寒哑着嗓子反问,“谁知道我家不是个幌子,乃是被抛出来引人注意的?”

这话听的鲁总旗跟郗浮薇都是一怔。

“照你这话的意思,是早就这么怀疑了?”片刻后,鲁总旗问,“那为何一直没有弃暗投明?”

邹知寒看了眼面前的一群女眷,嘿然道:“我家在济宁薄有家产,地方上也有几分体面,所以难免有人心存嫉妒。好好的时候也还罢了,一旦祖上的身份暴露出去,谁知道官府以及平素跟我称兄道弟的士绅们是什么嘴脸?我膝下子嗣众多,男嗣却稀少,而且至今无法撑起门楣!这情况我怎么敢冒险?”

他索性把话说开了:邹知寒的祖父是第一代锦衣卫,甚至连邹家都是他靠着锦衣卫的身份振兴的。

为了保证富贵连绵,他那个祖父表现相当的积极,在太祖皇帝那会儿清洗朝堂的事件里,基本上都有份。

后来太祖为了懿文太子,将锦衣卫解散了。

懿文太子去后,太祖忧虑皇孙年轻,果然又悄悄的物色了一批人手,重新活动起来。

所以到了永乐朝,邹知寒担心的不仅仅是自家祖上乃是太祖留给建文帝的人这一点被揭发出来之后的下场,更担心他祖父当年那份积极得罪的人,有些固然家破人亡之后彻底绝了嗣,又或者一蹶不振根本无力报复。

但因为他祖父当年太积极了,得罪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总有那么些个,子孙仍旧在朝,相当有能力报复邹家上下。

只不过人家迄今还不知道真相,没注意到邹家而已。

要是知道了,邹知寒想不出那些人为什么不落井下石的理由?

“那样的话就跟现在差不多,抄家灭族,女眷们没个好下场。”邹知寒神情冷漠的说道,“所以我权衡之下,只能继续替找上门来的人做事。”

他说这个做事主要就是给钱给粮,“其实他们也不是很信任我,所以找我基本上都是要东西。其他事情都不跟我说,我那个时候总想着离他们远点,所以也从来不问。”

鲁总旗笑了笑,和蔼可亲的那种:“那现在怎么办呢?”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妾室

“邹知寒说建文余孽在汶水畔盘桓。”一出刑房,郗浮薇就跟鲁总旗说,“大人之前就是因为汶水畔的村子出了事情才亲自过去的……是出了什么事情?”

本来这种事情鲁总旗跟关总旗不说,她也识趣的不问。

毕竟她虽然被沈窃蓝招募有些时候了,到底身为女流,算不得正经的锦衣卫,并不被所有人当成同僚看。

而且最近又跟沈窃蓝转了关系,就更加要避嫌,免得被认为是仗势欺人了。

但现在建文余孽的活动范围跟沈窃蓝此行的目的地重合,谁知道是不是陷阱?

而且沈窃蓝还刚刚传了消息回来,说是情况有变暂时回不来……

“你速去百户大人那儿,将邹知寒的口供转告。”鲁总旗脸色铁青,招手叫来一名骑术好的下属,语速飞快的吩咐,“请百户大人多加防备!”

末了才转头跟郗浮薇说,“也请郗小姐写一封家信给宋尚书,此事不定跟开河有关。”

郗浮薇答应着去找文房四宝,才写完,于克敌就进来,说道:“姚氏答应招了,但是要见你。”

“见我?”郗浮薇怔了怔,放下兔毫,“走,去瞧瞧她要说什么?”

姚氏这时候已经是血肉模糊了,于克敌进门前跟郗浮薇交代,说是给她用了药,不然这会儿人早就昏过去了,根本没法说话。这种药当然是有后遗症的,但现在包括姚氏自己在内都没人在乎这点细节。

“沈先生?”尽管奄奄一息,她一双眸子反而更亮了。

所谓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姚氏这类人了,平时看着不不显山露水,怪温柔静默的,若非在锦衣卫手底下走一趟,谁也想不到这么个不引人注意的女子,会有这样坚韧的意志力。

郗浮薇揣测着她坚持的支柱,颔首:“姚姑姑,听说你要见我?”

“我只是想看看我女儿输在了哪里?”姚氏打量着她,眼里没多少情绪,嘶哑着嗓音道,“你出身比我女儿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郗浮薇不意外她知道自己跟沈窃蓝的事情,因为之前那建文余孽坚持想杀她的时候,她就怀疑那人幕后应该有一个痛恨自己的人。

而她还没上应天府去给宋稼娘、徐景鸳证明这两位贵女的心善,这两位以及闻羡云都不会在这时候下毒手。

扣除这些人之外,想她死的人,就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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