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紫忙道:“阿家不要急,采绿就在后面,霜娘和雪娘那里,因霜娘发起烧来,雪娘究竟是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便求了橙娘去看看,只是橙娘掌着庖下也不能一直守着霜娘,今儿阿家去蓬莱殿没有带绿娘,绿娘就自告奋勇去看着点儿霜娘,却是咱们看到阿家回来一时忘记告诉她了。”
听见郭霜,元秀抿了抿嘴道:“既然这样也不必叫她过来了,端些点心来让本宫垫一些,本宫也去看一看霜娘。”
“庖下有刚刚做好的毕罗,阿家可要吗?”采橙在旁听到了便接口问。
元秀道:“不拘什么,随意上些便是。”
采橙听了这话便晓得她今儿与丰淳虽然一道用了晚膳,怕也是吃得不痛快,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今这局面,这一对兄妹若是还能够敞怀那也是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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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霜与郭雪这对姊妹因为入宫是事出有因,说起来若不是元秀隔了这些年忽然想去紫阁别院里避暑,她们也不至于招惹了博陵崔与卢、冯这些纨绔,为着自保的缘故,只得跟了元秀进宫做几年宫女,原本她们就是郭家家生子,郭家如今虽然已经族没了十几年,那位郭十五郎也不知道在何方,但紫阁别院是文华太后的陪嫁,这对姊妹自然也算是元秀的奴婢了,跟进宫来伺候,倒也算是抬举。
却不想这会一场宫变,连元秀自己的将来都不晓得往哪里走,她们自也不提以后了。
因是文华太后那边的人,再加上当初进宫时也不没打算待几年,所以安置的地方也与寻常宫女不同,郭霜是单独的一间厢房,在元秀这儿却是锦字辈的宫女才有的待遇,虽然是一人一间,但因地方狭窄,虽然是晚上了,踏进去究竟还闷热着。
厢房里最占地方的便是一张木榻,榻后一张素屏隔开了更衣之处,上面悬了烟罗帐,临窗的地方是一张小案,两个半旧的月牙凳并一个搁盆等器物的架子。
这会郭霜正躺在了榻上,帐子半垂不垂,采绿手里正端了什么与她低声说着话儿,郭雪便依在了榻沿上,三人听得门响,采绿与郭雪回过头来看,见元秀进来了,都吃了一惊,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行礼道:“阿家回来了?”
榻上面的郭霜听得元秀前来,也要起身,元秀已经轻斥道:“你伤还未好,听说又烧了起来,还动什么?”
郭雪年纪小,本就是幼女,在家里惯常被宠爱的,在别院里又因容貌性情深得采橙一干大宫女喜欢,就是元秀待她也总是分外看一眼的,如今听了这话眼泪便下来了,壮着胆子道:“阿家救一救阿姐罢,阿姐这会额头烧得紧,采绿姑姑拿冰替阿姐擦了两回身子还是退不下去呢!”
元秀眼睛一瞥,已经看到方才采绿捧在手里,如今顺手在请安前放在了榻边的瓷碗里,却正装了大半碗水,里面浮了几块冰,再听郭雪说已经替郭霜擦了两回,不由大为吃惊:“怎么会烧得这么厉害?”
她拨开了采绿与郭雪近前一看,却见帐子里面郭霜双目似闭非闭,看起来是神智尚存,知道这会元秀在旁,竭力想要清醒的,只是无奈身子不成,所以再如何挣扎,究竟显出了气息奄奄来,郭霜算不上好颜色,生在山野之中,又常帮着父母做事,手脚素来麻利,因此肌肤也算不得太过白皙,远不及郭雪玉雪可爱,但饶是她肌肤相比此刻室中诸人略显黝黑,也难掩盖满面被烧得赤红如火。
元秀略挽了袖子在她额上一探,感觉手底下俨然是烙铁一般,果真是烫得惊人,也亏得郭霜身子健壮,若不然怎么这会还有些神智?
她皱眉问采绿:“你先前拿冰给她擦着身子时,她可是烧得这么厉害么?”
采绿苦笑着道:“回阿家的话,先前霜娘因着高烧却是人整个都晕了过去,雪娘哭着去寻了橙娘,我听到便过来看了看,听说从前有人家聪明伶俐的小儿,便是因着幼年时候这么一场发烧,最后竟生生的烧糊涂了变作了傻子,所以过来一摸霜娘身上滚烫,又见她昏迷不醒,奴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先让人不那么烧了的好,若不然烧糊涂了便是治好了究竟也是难过的事情……好在这几日虽然没准太医过来为霜娘看一看,可冰例倒是有多的,奴就先拿了些来用了。”
元秀一言不发,半晌对郭雪道:“如今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往日里你阿姐也不必遭这一场灾,说起来她弄成了这个样子,原也是为了本宫,所以本宫并非不尽力,实在如今力不从心……这会本宫也只能略试一试了,你且在这里守着你阿姐,采绿你随本宫出来。”
郭雪虽然年纪小倒是极懂事的,听了这话忙收了泪,躬身道:“奴等进宫本就是为了伺候阿家,为阿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阿家这会为奴的阿姐做的,奴与阿姐却都是感激不尽的。”
元秀这会也无心与她多言,叫出了采绿走到厢房外面,又让附近的小宫女离远了些,对她附耳叮嘱:“你去殿外寻禁军,问一问他们能否带你出宫去寻杜家十二郎。”
采绿也为如今请不到太医忧愁,听了她这话究竟还是一惊:“阿家又要寻杜十二?恕奴多一句嘴,那杜家十二郎,看着翩翩君子,可他的叔父杜青棠又怎么教得出纯善之人来?照理说霜娘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奴婢,如今虽然五郎被软禁中宫,但咱们珠镜殿的份例却是丝毫不少,想来就是旁的地方缺了些什么,这邱逢祥一时间倒也没有为难阿家的意思,奈何阿家从三日前就想着召太医来为霜娘诊治,那起子小人却是个个推三阻四的,这会霜娘病得这样厉害,可别又是杜家算计着阿家?”
“你在这儿替霜娘都擦了两回身子了,她这情形若再不就医,恐怕也就过个今晚的光景。”元秀淡淡的说道,“何况本宫最为尊贵的便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如今他们连五哥都敢软禁与明诏废弃,若当真欲要算计本宫,本宫又有什么还手的余地?”
采绿顿时默然,她想了一想,方郑重的问道:“除了替霜娘请太医外,阿家可还有旁的话要奴转告杜十二郎么?”
“本宫在珠镜殿里无趣的很,杜家十二郎若是闲得慌,不如时常过来探望探望本宫。”元秀蹙着眉,沉吟良久,方道。
采绿犹豫了片刻,到底劝了一句:“阿家怎么说身份尊贵,虽然从前曾向五郎自请下降杜家十二郎,然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不同往日,是不是问一问杜家十二郎可否让阿家像今儿去蓬莱殿一样去四下里走一走?”
采绿这番话自然是因为当初元秀自请下降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杜拂日不过是一个连在长安坊间都声名不著的世家子弟,身上连个功名也无,到了这会,元秀的嫡亲兄长都被杜拂日的叔父联手宦官赶下了帝位,说是尊为太上皇,实际上却生死皆操于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