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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公主(445)

出了望仙门,晨钟悠长的声音回响在整个长安之上,一座座坊门次第打开,这喧嚷的一日又将开始,玢国公府的马车沿着丹凤街流入大道上的车马中,不惊起半分波澜。

回到鹿剑园,濯袂、濯襟都已经备好了热水与干净的里衣,七月的夜晚虽然已有凉意,但究竟还是暑气未曾全部消散,杜拂日沐浴更衣,散着长发出了里间,却见杜默也换了一身劲装,正皱着眉坐在了下首等待。

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有事,杜拂日一夜未眠,此刻也有些疲惫了,吩咐濯袂:“去泡壶浓茶来。”这才在首位坐了,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才管家派了人过来说,薛娘子要求回宫里去陪伴贵主。”杜默与杜观棋一般是杜家的家生子,皆是从小习得武艺,为叔侄两的贴身护卫,与主人一起长大,因此私下里说话极为随意,虽然知道杜拂日对元秀公主一向体贴,此刻却也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公主的不满,“如果只是贵主的那个叫采蓝的宫女并那内侍于文融倒也罢了,那两个看着是有眼色的,但贵主的性格,本就算不得贤良淑德,那薛娘子当年跋扈之名长安上下皆知,过了及笄之年,世家子里都没人敢登门求娶,郭守又不甘心只把她嫁与寻常人家的子弟,拖了好些时候,出阁都快到双十了,便是在宫里,因着文华太后的缘故,再加上她曾为郭家养女,先前代摄六宫之事的王惠妃对她也是颇为客气的,那跋扈的性情也没改多少……如今贵主态度才软了些,若是这薛娘子回了宫去,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只是秋十六娘那边来了消息,说这薛娘子她也吃不消了,叫我们速速想办法,是杀是带走,总得给她个准话。”

杜拂日微微一哂:“迷神阁那边是谁来说这话的?”

“是孟家二郎。”杜默问道,“这几日贵主好像也不曾提过薛娘子与采蓝等人,想是以为早已被咱们杀了,索性不问心里还好过些,所以不如干脆……”

“我就知道不是孟家二郎,便是燕郎自己。”杜拂日摇了摇头,“你放心,薛娘子少年时候就极为倾慕秋十六娘那手琵琶之技,再说薛娘子再跋扈,对阿煌却是真心疼爱的,秋十六娘风月场上这十几年可不是白混的,拿住了这一点,还怕哄不得薛娘子乖乖留在了迷神阁?若是如此,这迷神阁哪里还能够在北里混出来数一数二的名头?”

他似笑非笑道,“这定然是燕郎看不得我有好日子过,才听说我在宫里晚回了两次,就迫不及待的过来讨好要处了,因此顺手拿了薛娘子来做名头罢了。”

“燕小郎君?”杜默和燕九怀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因知道他与杜拂日一起师出剑南名侠燕寄北,听杜拂日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这师弟爱财如命的性情后不觉面色古怪起来,“燕侠难道不管他么?”

话一出口顿时警觉,此言大有诘问燕寄北之意,杜拂日毕竟也是燕寄北的弟子……果然杜拂日皱了下眉,杜默知道杜拂日一向大度,若非不可让步之事,等闲从不计较,如此反应已是微怒了,他忙认错道:“是我无礼了!”

“燕郎打小是被秋十六娘养大的。”杜拂日见他认错,便也不再追究,微微一哂道,“不过秋十六娘虽然是在风月场上混,在北里的鸨母里面却是公认的大方,你想红衣薛娘子的性情,被她崇敬的人,除了琵琶之技外,为人能够投她脾性,自然不可能是小气的,所以也不能怪秋十六娘,只是他虽然爱财,却也知道取之有道,如今所为在我容忍之内,既然他想要,给他也没什么,原本也是我师弟,就当是给弟弟些产业罢了。”

杜默知道杜拂日如此说就是不再追究先前之事了,便也不去多想,闻言笑着打趣道:“这却幸亏五房与大房那边早已分了家,如今阿郎下面又只有郎君一个人,没有旁的兄弟计较,若不然燕郎这样做,却是要惹人恼了。”

“呵!”杜拂日笑了一笑,却见外面濯襟拎了食盒进来,看见了杜默抿嘴笑道:“原来默郎在这儿,我说呢,郎君明明吩咐濯袂去备的吃食,她细心挑了半晌,还叮嘱着厨下在其中一份汤饼里面不许放香油,完了自己却怎么也不肯过来,非要我代劳……”

杜默依旧是一本正经的坐着,但耳后却略略红了,杜拂日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郎君昨晚被贵主召进宫里去,到了这会才回来,这几日想是只惦记着贵主,咱们都不在郎君心思里面了。”濯襟抿着嘴,轻嗔了一句,才接着道,“上个月默郎向管家提了想娶濯袂呢,郎君你可才是咱们的主人,居然不晓得?”

杜拂日盯着杜默看了片刻,杜默面不改色道:“郎君,这可不怨我,一个月前,正是贵主在紫阁别院之时,贺家六郎并燕小郎君都对贵主不安好心,郎君不放心,亲自在附近暗中照拂着,我也是怕郎君分了心,想着郎君平日里是最大度的,这才去烦了管家!”

“杜伯怎么说的?”杜拂日不动声色的问道。

杜默轻咳了一声,看了眼濯襟,哪知濯襟虽然平素性.子温柔体贴,这会却是笑眯眯的垂手站在了旁边,看那样子就是不打算退下了,杜拂日虽亦瞧见了杜默的视线,但却只作未觉,微笑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管家说若是濯袂自己肯了便就允我。”杜默顿了一顿,依旧一本正经的说道,“管家还说了,若是濯襟也一起嫁出去也好,毕竟郎君要尚主,虽然驸马不允纳妾,然本朝的金枝玉叶们,除非命好遇见了宜安公主那样的贤德之妇,否则就是不似平津公主,如昌阳公主那样紧盯着驸马身边一草一木的,濯襟濯袂这样服侍着郎君多年之人,总是会叫贵主觑着不舒服的,与其既让贵主不舒服又委屈了她们两个,倒不如趁着尚主前将人都打发了,这样濯襟濯袂轻省,郎君在贵主跟前,也可以落一个专情重义的名头。”

杜拂日听完,面色平静的看向了濯襟:“杜默这话你也听见了,诚然你与濯袂都是伺候我多年之人,因此虽然杜默伴我长大,我却也不能全偏心了他……却不知道这一个月来你与濯袂商议得如何?只是我也要提醒你们一句,共侍一夫不比共侍一主,你们姊妹之情再好,此事还是慎重为上。”

他话音刚落,濯襟差点没跳起来,瞪大了眼睛,也不顾杜拂日就在面前,指住了杜默惊叫道:“你……你是想咱们两个嫁你一个?!”

杜默也是吃了一惊,忙看向了杜拂日分辩道:“郎君不可害我!我分明只向管家求娶了濯袂,可从未肖想过二女同收之事啊!”听他这么说了,濯襟虽然余怒未消,到底忍了下来。

“咦?”杜拂日面露惊奇之色,“杜伯管家甚是井井有条,为人也是最精明不过的,你若只求娶了濯袂,他何必与你提起濯襟之事?毕竟没出阁的女郎,在你一个单身年轻男子跟前提起岂不是极为不妥?况且你平日只跟着我出进,这鹿剑园中人并不多,也不至于是要你替濯襟物色人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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