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狭小,慕听涛的身子不可避免的撞到石壁,又被反弹落到地上。
这一脚顾还卿未尽全力,却也够他受的。
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猩红的血液淅淅沥沥挂在他唇边,衣袍上也沾上了血,原本一张斯文温润的俊逸 面孔此刻布满痛苦之色。
他伸手抹去嘴边的血迹,喘了喘气,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疼,随后,他嘶声问顾还卿:“你明明吸入了化功散 ,为什么你还能动?”
顾还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去问问卖你化功散的人,问他为什么要卖你假药。”
“……”慕听涛:“假药?”
“是啊,姬十二很烦别人算计他,你却偏偏老喜欢触他的逆鳞,还喜欢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药物。碍于我, 他不好公开找你算帐,于是他只好去找那卖药的,逼他卖假药给你。”
“真相就是酱紫。”
顾还卿说完,立刻飞脚步一踹,将慕听涛先前坐的石凳踹翻在地。若非慕听涛躲的快,他又会被石凳砸中。
“你!”他略有些咋舌地看了看齐根断的石凳,又望着顾还卿:“你……你竟然变得……”石凳又不是豆腐 做的,他没觉得顾还卿用多大的力,怎么就被她踹断了呢!
顾还卿睇了他一眼:“所以刚才那一脚,我对你脚下留情,若你再不知死活,仍不开石门,什么下场你该知 道。”
慕听涛步履不稳,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石桌上稳住身形,嘴角又有细细的血丝沁出,而灰白的脸色则 显示出他的颓败。
他抿了抿唇,似万念俱灰,可狭长微挑的凤目里却露出不甘。
他死死盯着顾还卿,脸上复杂的情绪交织出现,语气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你打死我吧,我不会开门, 今生能和你死在一起,也算没白活。”
“砰!”顾还卿狠狠踹了石桌一脚。
慕听涛心一紧,顾还卿却冲他微微笑:“怎么了,这石桌下有什么机关吗?所以你要在这里守着。”
慕听涛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我不会上你的当,随你怎么说。”他镇定地抹了抹嘴角,垂眸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指:“我从未想过一天, 我一手疼到大的人会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咱们彼此彼此。”顾还卿弯唇冷笑:“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那个呵护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的人会包藏 祸心,使尽卑鄙手段,对我下各种药。”
两人针锋相对,都对对方一脸失望。
顾还卿的眼神里微含讽刺,慕听涛的眼神里却道不尽的怅然与迷惘。
顾还卿正要再次踹向石桌,石门那里却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响声——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谁在外面?”顾还卿眼神微冷,以为是皇甫弘。
“哞!”回答她的是一道低低的嗥叫。
顾还卿:“……”
她的嘴角直抽抽——会发出这种奇怪叫声的,除了她家那只拒绝吃蚂蚁的小穿甲,她真的真的再也想不出还 有谁了。
“这是什么声音?”慕听涛一脸怪异。
顾还卿朝石门那里呶了呶嘴:“你自己看。”
——沉重的石门上多了一个小黑洞,小穿山甲的小长嘴正在那里忙活着。
至此,顾还卿终于觉得穿山甲这个名字取得名符其实,一点都没夸大和含水份。看,甲甲凿石头的本领多强 啊!它若是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凿一座大山也不在话下……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慕听涛异常错愕地瞪大凤目,一眨不眨地盯着石门上的黑洞,眼看那洞越来越 大,有什么兽类正想从洞里钻进来。
顾还卿沉得住气,不吭声。
“……穿山甲!”随着甲甲的身子越露越多,慕听涛终于看到它的原形,忍不住失声叫道:“还是只小穿山 甲?”
穿山甲善于掘洞、能翻土、能游泳、能爬树、能装死,这些慕听涛都知道,可他也知道,穿山甲绝对不能穿 石头山。
不过会刨土而已……
可眼前这只,活生生给他上了一课:穿山甲原来不是浪得虚名,人家真有本领,会穿石头……
慕听涛还在吃惊的时候,甲甲已经钻入洞内。
它欢快地跑到顾还卿的脚边,蹭了蹭她脚上精美的羊皮小靴,立马又回到石门边,继续用前肢和嘴去凿石门 ,努力的想把原来的洞扩大。
不过它显然累了,凿的非常慢,石洞上偶尔会落下一点石屑,却再也没有原来“沙沙沙”的声音了。
但它却没有停下来,一直凿啊凿啊,甚至比原来更加用力……
不知为什么,顾还卿的眼眶有些酸涩,便走到它身边,用脚触了触它的尾巴:“甲甲,别凿了。”
甲甲回过头来,长着睫毛的黑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你喂的?”这个时候,一直不出声的慕听涛出声了:“你什么时候喂穿山甲了?”还是一只这么怪的穿山 甲。
这季节,穿山甲都在冬眠,这只小穿山甲怎么不冬眠?
慕听涛满脑子的疑问:“它不用冬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顾还卿回答的戾气冲天,显然心情很不好。
她冷冷地看了慕听涛一眼,忽然毫无预兆的横腿一扫。
这一扫,势若千钧,慕听涛发出一道惨叫,随石桌咚的一声,一起倒在地上。
“咔嚓!……”沉重的石门缓缓的升起,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甲甲吓了一大跳,忙奔到顾还卿的脚边 。
“我们走。”顾还卿率先往洞外走去,华美的披风在她身后如云般翻卷飞扬。
“卿卿——”慕听涛抱着腿,蜷缩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叫声。
顾还卿停下步伐,没有回头,只用平静地口吻道:“这是给你的教训,若你聪明的话,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养 伤,否则姬十二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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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洞的时候,没有看到皇甫弘,顾还卿也没有刻意去寻他,只带着甲甲往山下走。
东篱山虽然很高,但下山很快,一会儿就快到山脚,她却没看到甲甲,正奇怪呢,一个圆球状的东西滚到她 脚边。
“……”她。
原来是甲甲,这货懒得爬下山,便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当成球滚下来了。
它张开身子,想站起来,可还未站稳,立刻“叭哒”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顾还卿以为它又在耍宝,仅淡淡地觑了它一眼,没有理它。但后来这货接二连三的摔跤,模样俨然如喝醉酒 ,呼哧呼哧地翻过身子,歪歪斜斜的在雪地上爬两步,马上又摔的东倒西歪。
如此三番之后,顾还卿陡然明白过来——敢情这货从老高的山顶上滚下来,有些犯晕,目前正在“晕车”中 !
“……”顾还卿——一只会滚晕自己的穿山甲,她也是醉了。
甲甲大概还处于眼冒金星中,它很委屈,便低低的哞叫,每摔一下,它就恼恨地拼命用爪子刨地上的积雪泄 愤,把雪花溅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