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落燕云梦(199)+番外

我们服下解药,症状几乎立刻消失,朱棣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对袁彬说道:“朕回宫后再嘉奖你们。”

袁彬忙跪道:“臣谢主隆恩!臣在途中巧遇纪纲大人,大人有密信一封呈递皇上,恭请御览。”

朱棣紫眸中透出几分犀利,说道:“你随朕来吧。”

他们有意避开我,走进一旁的密室中,我料想他们商谈朝廷机密,并没有考虑太多。

三天后,我们按原路回到金陵,郑和率领一群内侍在午门处迎接,行礼之后,他面带悲戚之色,低声禀道:“皇上,曹国公昨晚病逝了。”

落红成衣(二)

朱棣登基后,为了巩固政权,扶持封赏了一批忠心追随的“靖难之役”功臣为公侯,这些朝廷新贵之中,有成国公朱能、柱国公道衍、淇国公丘福三位国公,在东昌战死的张玉和城破之际被腰斩的徐增寿,也分别被追封为荣国公和魏国公,食禄五千二百石,子孙世袭。

我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上,听得清清楚楚,郑和说的不是“成国公”、“柱国公”、更不是“淇国公”,而是------“曹国公”,史载曹国公卒于公元年,正是永乐四年。

一阵铺天盖地的晕眩霎时击中了我,我眼前发黑,手虽然握住缰绳,人却坐立不稳,向马的右侧软软倒了下去。

朱棣的马在我左旁,他跃到我的马背上,稳稳扶住我,对郑和道:“传旨文渊阁拟祭文,上谥‘安顺’,朕亲往吊唁曹国公。”

透过迷蒙的泪水,我看到朱棣带着我向曹国公府疾驰,他的脸色肃重,显然并不开心。

“好和不争曰安,柔贤慈惠曰顺”,“金川门之变”后的李景隆,不过是一个柔贤慈惠、与世无争的朝臣,一个为皇帝编纂《永乐大典》的普通文人士子。他为李景隆拟了这两个字,足见他对李景隆的宽容态度。

铁铉、方孝儒、刘瑾、练子宁,这些杰出的人才,如果当初没有拼死抗拒唾骂他,今时今日都会在不同的领域发挥自己的才干。朱棣的人生哲学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明初他制定的外交政策“来者不拒、逆命必歼”,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升级版。

归附他、追随他的人会觉得他是一个有情有义、既往不咎的好主子,而他的反抗者和敌对者,却会觉得他是一个残忍至极的魔鬼。

我的眼泪不断漫溢出来,心底的痛楚全部化作无声的哭泣,直到朱棣的手突然紧了一下,我才发觉我的长指甲刺进了他的掌心,立刻松开了他。

朱棣的语气淡若云烟,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他这一去,未必不是解脱,你别太伤心了,这样哭对身子不好。”

我说不出一句话,心道:“真的是解脱吗?浣宜为他等待了十年,付出了那么多,原本以为他们可以相伴到白首,他却去得这么突然,他解脱了,爱他的人又该如何自处?他一直那么真心诚意地待我,而我除了累赘,除了担心,又给过他什么呢?如果他是忧思郁积致病,我就是罪魁祸首之一。”

朱棣见我依然不停落泪,说道:“你要哭就现在哭,曹国公府中众臣云集,到了那里,千万不可以这样。”

我抬头看他,见他表情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悦,知道他心中介意什么,对他说道:“我明白,我不会给你丢面子。”

他挺直了脊背,俊朗的面容笼罩着一层悲凉,缓缓说道:“我如果在乎面子,就不应该带你一起去。李景隆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他伤心?”

我心中难过,不想多加解释,说道:“我为什么要伤心,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在东昌,如果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让我怀上了燧儿,我本该是他的妻子!他明明知道你掠走我,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明明知道我的孩子不是他的,还是愿意娶我……我欠他太多太多了,虽然他不是我的夫君,他对我的好,我永远都没办法偿还。”

他的脸色更加暗沉,低声道:“东昌……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他提起那封信,那封我只看了一句就丢入炉中焚毁了的信。

我并隐瞒,说:“没看,我烧了。”

他微微蹙眉,一下扳正我的身子面对着他,眸光闪烁,克制着声音中的愤怒说:“烧了?蕊蕊,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只好写给你看,那封信句句都是我肺腑之言,你居然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

朱棣失态的愤怒让我意识到他很看重那封信。可是,除了那句“最爱的蕊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仰望着他少见的冰冷表情,说道:“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朱棣,你知道什么是尊重吗?”

他和缓了口气,说道:“尊重你,不是让你胡闹。或许你最爱的人不是我,但是我不相信你会爱李景隆。如果我任由你嫁给他,只会让你痛苦。那天晚上是我不对,但是,我实在太想得到你……而且,有了燧儿是上天的恩赐,我决不后悔。”

我说:“我同样不后悔有燧儿,但是他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燧儿不是你的,是我一个人的!”

他举手抬起我的脸说:“蕊蕊,不要自欺欺人,燧儿是我的亲骨肉。虽然我们没有缘分,但是我和你都爱他,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等他长大了,我们再把一切都告诉他。”

我摆脱他的手,转过头说:“你要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曾经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死在白吟雪的手里吗?告诉他是怎么来到这世间的吗?还是告诉他你所做的那些卑鄙残忍的事情?”

朱棣终于沉默了,不再多说一句话。

曹国公府门外,挂着两个白色的大灯笼,先到报信的内侍和众朝臣跪俯在地,其中一人,虽然和朱能、丘福跪在同列,却穿着黑色的僧衣,相貌依然清癯,年华渐逝的道衍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超然世外之感。

朱棣径自向灵堂走去,众臣跟随在后。

道衍向我投来一眼,我轻轻走近他,问道:“姐夫,越姬姐姐和飞琼可好?

道衍注视了我的脸片刻,转移了目光,低头轻声道:“越姬还在滨州,飞琼刚来金陵不久,听郑和说你要回蜀中去,唐家总该有人继承,如果你愿意,把飞琼带走吧,让她陪着蕙蕙……”

唐氏兄妹相继离开人世,朱高燧虽然是我的孩子,但是他并没有唐门的血统,唐飞琼是唐门主人的惟一后代。当年那娇憨可爱的小女孩,如今恰好是十六岁的花季年华,一定美丽可人,蜀中山明水秀、清净自在,倒很适合她,于是说道:“如果她愿意跟着我,我离开金陵之前,请姐夫送她进宫吧。”

道衍道:“臣会向皇上请旨。”

灵堂,一片雪白。

李景隆的灵柩前跪着一个浑身缟素的女子,正是朱浣宜。

她的左右脸颊上虽然隐隐有数道粉红色的浅淡伤痕,却象有意精心勾画出的妆容,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她乌黑的鬓发上,斜插着那枝驻颜的珠钗“中原一点红”,

上一篇: 红颜泪 下一篇: 回春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