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枭忍不住说:“我只是执行太子殿下的命令,有些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是不能翻的。我若是告诉你渔翁就是我,如果你一不小心暴露我的身份,沐府那些护卫个个都是死士,我怕他们狗急跳墙,误伤了你。”
“现在可好了,”苏挽月用手托着腮帮,在花楼前的一块大石上坐下来,“死的死,伤的伤,我们本来马上就要回京了,没想到遇到飞来横祸。”
蓝枭见她稳稳坐定,丝毫没有要找朱佑樘解释或者谈话的打算,于是又问她说:“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殿下?他一个人在房间里。”
“去了又怎样?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苏挽月将手撑住头,神情苦恼地说,“我和他吵过无数次了!”
蓝枭的脸色在花楼下悬挂的红灯笼映照下显得有些迷离,他抬眸看了她一眼说:“其实殿下对你真的很好,他随你出宫,一路安排我们暗中保护你,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去绝壁悬崖底下找你,对你的情意未必输给沐谦。你肯答应照顾沐谦一辈子,为什么偏偏对他如此冷淡?”
苏挽月嘟着嘴低着头说:“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知道未来的他是什么样子,他的身边根本没有我!既然我们没有缘分在一起,又何必浪费时间?”
蓝枭有些惊诧,看着她说:“你说你知道未来之事?”
苏挽月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当是默认,但并不解释。
蓝枭忽然站起身,拉着她的衣袖说:“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苏挽月觉得诧异,但还是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边走边问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蓝枭指着落水村另一面的山头说:“那里有一座山洞神庙,庙内有个巫女,据说她的占卜很灵验。你不是说你和太子殿下没有缘分么?何不去问问她?”
苏挽月将信将疑地看着那个黑黝黝的所在,问他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蓝枭回头扫了她一眼,答道:“我既然假扮渔翁,自然要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否则岂不容易穿帮?”
苏挽月被蓝枭拉着一路向西面的山坡而去,她低头看着附近的湖泊,又看了看绝壁夹缝里生长的松树,此刻像是张牙舞爪一般,他们经过了路边的几个玛尼堆,前面隐约有个小小的山洞,隐隐燃着亮光。
蓝枭低头进入洞内,示意她跟着进来。
山洞内燃着松明,环境很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有一个身穿民族服饰的女子盘腿面对着石壁打坐,她的背影看起来很消瘦,看不出有多大年纪。
“你们找我占卜,是问姻缘,还是问前程?”那巫女说的是汉语,她一直背对着山洞,根本没有看他们两个人。
苏挽月好奇地盯了蓝枭一眼,蓝枭很恭敬地回答说:“问姻缘。”
巫女冷冷一笑,说道:“一男一女结伴前来,方可问姻缘,你们二人如何问?”
苏挽月正觉得奇怪,难道蓝枭不是男人?还是说那个巫女搞错了?却见蓝枭迅速转移了话题,说道:“那我们问前程。”
“报上名来。”巫女冷冰冰地开口。
蓝枭迅速向苏挽月示意,她脑子里还在思索巫女刚才的话,一时没转过弯来,竟然脱口而出说:“朱佑樘!”
她说出这个名字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蓝枭叫她说的是自己的名字,她却不慎说成了别人的。不过这样也算歪打正着,明孝宗朱佑樘的“前程”,早已被历史学家记录在册,她正好可以验证一下,这个巫女的占卜到底灵验不灵验。
“朱佑樘。”巫女喃喃重复了一遍。
“这个名字前程怎样?”苏挽月抬高了下巴,抱着双臂,很期待地等着巫女说话。
蓝枭扫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责备她不该和巫女开这样的玩笑,她顽皮地扬了一下眉毛。
“真龙载德,权倾天下。幼时坎坷,半生孤独。”巫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了四句话。
苏挽月听到这几句话,不禁暗自心惊,前两句“真龙载德,权倾天下”已经说出了朱佑樘的来历,“幼时坎坷”这一句也可以印证,但最后一句“半生孤独”实在令人难以理解,而且还需要时间去证明。
“我们还要再占卜一个,”蓝枭以为她是恶作剧,迅速将她的名字报了出来,“苏挽月。”
“苏挽月,苏挽月。”巫女将她的名字重复念了两遍,然后默然不语。
他们二人等候了足足半个时辰之久,那巫女仿佛睡着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动静。苏挽月闲得无聊,不禁抬头四处打量,见右侧的石壁已经被松明子熏得发黑,想必巫女在这里已经住了很多年。
她等到昏昏欲睡,都快要打呵欠了,才听见巫女的声音说:“凤凰涅槃,沉浮万状。”
苏挽月听到这八个字,心里觉得有点好笑,蓝枭见她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向巫女客气地行了个礼,拉着她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看她的占卜断语,你的前程不会很顺利。”蓝枭紧锁着眉头,仿佛心事重重。
“你真的相信她吗?”苏挽月根本没将今晚的占卜放在心上,她以为蓝枭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故意拉她来解闷。
“你以为她是江湖骗子?”蓝枭很认真地说,“千万不要小看她。她并不是汉人,却能够看出我们的来历,说出让我们听得懂的汉语,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得到的。”
“真的?”苏挽月不禁暗自佩服,那名巫女确实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竟然能够用汉语和他们对话,也就是说她“感应”到了他们的异族气息,她左思右想之下,忍不住对蓝枭说,“如果她的推断不会错,那么之前她所说的一句话就很值得人思索了,为什么她说‘一男一女结伴前来,方可问姻缘’?难道你不是男人?”
蓝枭突然沉默了,他加快了脚步向前走,仿佛被人踩到了痛处,表情有些受伤。
苏挽月感觉到他似乎很不开心,立刻追赶上去说:“对不起,你别生气,是我一时嘴快,我不该问你这么唐突的问题!”
“锦衣卫和东厂不同,你和我也不一样,朝廷律令虽然严苛,但并不是没有例外。”蓝枭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虽然女锦衣卫不能嫁人封妃,但是只要太子殿下喜欢你,他一定有办法可以让你脱离锦衣卫,不再做听命于人的奴才。不管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他,哪怕是仅仅只是为了自由,你也应该顺从他的心意。”
“所以你要我去找殿下?让他将我从锦衣卫里救出来?”苏挽月觉得蓝枭的逻辑与自己的完全不同,“我的想法恰恰和你相反,做锦衣卫领朝廷俸禄,是自食其力;如果入宫做了皇妃,那才是真正失去了自由啊!”
“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锦衣卫和东厂有多可怕!”蓝枭眼里带着一丝沉痛,眼神深沉地看着她说,“你刚才不是问了我一个问题么?我现在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