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空合眸休息之时,赵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我见他服下灵丹后精神大为好转,心中高兴不已,温柔倚靠着他的肩膀,赵睢气定神闲,碍于渡空就在面前,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亲密拥抱我,两道剑眉紧紧簇起,仿佛有一些心事。
小丹慢慢行驶到河岸边时,大雨恰好停歇,艄公收起船桨,大声吆喝道:"几位客官,登州渡口已到,下船来吧!"
赵睢拉着我先渡空一步下船候着他上岸,向他客套说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后会有期!"
渡空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向我们告别,随后飘然而去。
赵睢与我并肩站立在河岸边,久久注视着渡空的背影,我们目送他远去之后,他拉着我一起走上岸边的官道小亭,从袖中取出一个类似烟花的小竹筒,他轻挥衣袖,一道青色流光直上天际。
大约一盏茶时分后,竹林外的小径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名侍卫匆匆翻身下马,走近我们肃然行礼说道:"属下叩见王爷、王妃,护驾来迟,请王爷王妃恕罪!"
他们身穿赵王宫的侍卫服色,正是赵睢亲随的护卫军,其中一人似乎察觉赵雅神情有异,迅速近前查看,说道:"王爷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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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睢淡然道:"只是一点小内伤而已,你们帮我备好马车,我和王妃要立刻回京。"
另一名侍卫奉命匆匆去后不久,一辆马车在竹林外停下,那侍卫面带喜色奔进来,向赵睢说道:"贺喜王爷,属下去登州城中寻马车时,恰好遇见戴太医亲自前来登州配药,戴太医听说殿下受伤,跟随属下一起过来了!"
我抬头观望,见一名须发微白、身穿绯色三品官服的医官走下马车,恭恭敬敬向赵睢行礼,说道:"臣戴思恭叩见赵王殿下、顾妃娘娘!"
赵睢紫眸带着欣然之色,握住我的手说:"戴太医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顾蘅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戴思恭抬头看了看我,微笑说道:"娘娘一切安好,殿下让臣帮娘娘诊视,莫非娘娘身上有喜事不成?若是真有,老臣就要斗胆向殿下讨一份喜赏了!"
赵睢开心大笑,说道:"倒是被你胡乱猜中了,回北京去我一定重重赐赏你!"
我见他们只顾说笑,心中担忧赵睢的伤势,急忙缩回他身后,对戴思恭说:"戴太医,你先不忙帮我看脉,我可没什么病!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刚才还吐过血......你先设法帮他疗伤吧!"
我们三人一起进入马车内,戴思恭握住赵睢的手脉,凝神诊视了片刻,眉间渐渐呈现疑惑之色,问道:"殿下可曾服用过疗伤丹药?"
赵睢紫眸闪动,说道:"我们从滨州前来登州时,在船上巧遇一名游方僧人,他送我一颗淡紫色的大内灵丹,说是京城旧友所赠,难道这颗丹药有什么问题吗?"
戴思恭闻言,神情突然变得无比怪异,迟疑着说:"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赵睢聪明机警,迅速说道:"戴太医请直言,你尽可放心,这些话必定不会传扬出去。"
戴思恭犹豫一霎,终于开口道:"平常人被白莲教主神功所伤,原本必死无疑,殿下自幼修习唐门护身心法,才能侥幸逃过一劫,但是也会重伤心脉。如果没有那一颗天竺圣药,续命紫金丹"此刻早已血溢肺腑,纵使老臣万死,也难有回天之术。"
赵睢不动声色,追问道:"原来是,续命紫金丹"难道别的丹药不可能有这样的功放吗?"
戴思恭语气坚决,肯定答复道:"臣平生所见丹药不下万种,放眼普天之下,惟有续命紫金丹才有这样的功效,臣决不会看错,只是此丹的来历......"
我只觉无限神奇,问道:"什么来历?"
戴思恭向马车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洪武三十四年除夕,老臣在太医院任药房典侍时,天竺国王曾贡进一颗续命紫金丹,内含一百八十种奇异药材,乃天竺师精心炼制十年而成,药房一直悉心收藏着,次年才呈递皇......"他说到这里,神情更加怪异,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说下去。
赵睢点了点头,轻声道:"戴太医既然曾经保管过那颗丹药,如今还记得当时盛放丹药的金盒形状吗?"
戴思恭忙道:"如此灵丹圣物,臣当然记得......丹药盒系二寸见方纯金所制,盒盖上雕凤戏牡丹图案,灵丹呈淡紫色......"
我心头豁然一震,二寸见方纯金盒、上雕凤戏牡丹,与渡空取出的小金盒几乎一模一样,加上他们对灵丹的形状、颜色、效用的描述,我可以断定,渡空给赵睢服下的淡紫色丹药,就是当年太医院视若珍宝的天竺灵药"续命紫金丹"。
可是,如此珍贵的丹药,怎么会落在一名孤身飘零的游僧渡空手中?难道渡空与皇室成员有所关联?
赵睢的一双紫眸变得更加幽邃难测,默然无语。
戴思恭从他的眼神中发觉了异状,试探着说:"殿下刚才莫非......"遇见了......他?"
赵睢剑眉微动,问道:"你此次出京,在登州附近有没有见过胡滢?"
戴思恭讶然答道:"殿下怎么知道胡尚书出京之事?臣前天到登州时,正是与胡尚书同行,胡大人道是奉皇上之命出京办案,并没有告诉老臣是何缘故,老臣也不敢相问......"
赵睢略加思索,迅速抬头对驾车的侍卫说道:"马上回刚才我们歇息的那片竹林,一路打听过去,看有没有一位黑衣僧人曾经路过那里,快马加鞭给我追上他!"
那侍卫见赵睢肃然下令,不敢有违,即刻调转车头一路策马飞驰。
驾车的两名侍卫一路询问,马车风驰电掣一般到达竹林附近,我们追踪渡空的身影来到一座破败的山庙附近,赵睢示意我与戴思恭一起留在马车内,自行跳下车辕走近庙门。
那两名侍卫对视一眼,一名侍卫靠近守护在马车旁,另一名侍卫迅速跟随在赵睢身后进入山庙内。
我心中万分诧异和担心,忍不住问戴思恭道:"戴太医,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为什么不让我们跟随进去?"
戴思恭面露难色,说道:"这个......是皇上的家事,老臣不知该怎么对娘娘说才好,娘娘不如直接问赵王殿下。"
我见他不肯直言,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伸手掀开马车帷帘向破庙前张望,戴思恭无意抬头窥见我手腕上的伤痕,忙道:"娘娘勿动,让老臣看看伤痕!"
戴思恭将三指轻按我的手脉,凝神静气观察了一阵,原本舒缓的神情越来越紧张不安,他放开我的手叹息了一声,才轻声问道:"老臣斗胆请问娘娘,赵王殿下可知娘娘身受苗疆巫蛊控制之事?"
我没想到戴思恭不但医术高明,迅速发觉我身上有圣血蛊毒,而且善于洞察人心,猜测到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赵睢,不禁对他肃然起敬,将我中圣血蛊毒的前因后果向他叙说了一遍,然后说:"戴太医真是神医,金如枫给了我十年内控制圣血蛊毒的解药,既然对我没有妨碍,我不想让赵大哥知道为我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