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东西很斯文，广袖半掩，碎屑都清理都干干净净，不会像扶玉那么潦草。
扶玉看得有些心乱, 赶紧转开了头。
美人就是美人, 连吃个东西都能看得人心猿意马。
扶玉不再看谢清霄之后, 谢清霄一边品尝口中糕点的味道，一边静静凝视她。
她今日换的衣裙还是他准备的那些。
她说自己不适合这种太嫩的粉色，但谢清霄觉得她再适合不过。
娇嫩的粉色将她的皮肤衬得白皙里透着樱粉, 相较于从前朴素大方的打扮, 这样的她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一双黛眉纤长温婉，乌黑的眼珠望过来, 瞳孔倒影他的身影，像是把他深深地刻进了心脏和脑海之中。
那个眼神看上去, 好像很爱他。
谢清霄盯着她咽下口中糕点，发觉点心的干都消失了，清利感穿透喉舌，虽是凡食，但确实与众不同，叫他忍不住多吃了一块。
见他多取, 扶玉就知道味道不错，她笑得真诚, 期待无比地望着他问：“好吃吗？”
还是希望得到他身为仙界天尊的口头称赞。
谢清霄也没吝啬自己的夸赞。
他的用词与他华丽的外表相比简直朴实极了，就两个字：“好吃。”
如此简单直白的两个字，却最让扶玉受用，她笑得眼睛都弯了成了月牙，谢清霄不得不把视线转开，才能让心底好像蝴蝶又开始扇动翅膀的感觉停息下来。
“那能不能劳烦剑尊之后有时间了，帮我将配方带给阿紫？”
……
原来是这个目的。
糕点看上去是特地为他做的，她一口都没动，但其实是为了引出这句话。
扶玉问完了发觉谢清霄表情有些发冷，心底也有些不安。
之前明明许诺了暂时不和家中联络，现在又要送配方，他大概率不会同意。
不同意也没关系，先提出来，再一再二再三的时候，他总会给点面子同意了吧？
扶玉缓和了表情，温声道：“也不是要现在，等之后有时间了再去便好，或者寻个去凡间办事的弟子带过去也是可以的，这些东西没什么要紧，不是非得剑尊跑一趟。”
她说得越多，谢清霄脸色越不好看，扶玉最后明智地选择闭嘴。
谢清霄站了起来，衣袍曳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起手道：“拿来。”
扶玉迅速将记录诸多新配方的信封放在他掌心。
她的指腹划过他的手掌，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凉意。
谢清霄拿了信转身离开，扶玉也做好了他凭空消失的准备，但他忽然又转回了头。
扶玉一怔，抬眸对上他有些复杂的眼神。
那样一个高高在上自负孤高的人，这会儿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哀冷。
“严扶玉。”
“是？”
“下次有事直说，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他扫了扫桌案上的糕点和茶，茶叶是他从凡间带回来的，不多，扶玉一直很省着喝，今日拿出来招待他，也算取之于他用之于他。
不是真心相请，只是为了让他办事，这样的招待，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不做至少不会让他……
不会让他如何呢。
谢清霄后来什么都没再说，他自己也有些想不通。
之后又是好几日，谢清霄没再出现。
扶玉忙着自己的菜地和研发新产品，也就不那么在意他回不回来了。
就是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辗转反侧，十分不安，很怕睡着了会出事。
人在异地他乡，还实力相差悬殊，她只能在枕头下放把匕首来安慰自己了。
居然有点怀念谢清霄的元神在院子里坐阵时了。
这天扶玉心底尤其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最近一直用沙漏计时，慢慢可以区分万丈渊的黑夜白天，再这么折腾下去，她可以干脆不用睡，直接迎接白昼降临了。
心烦意乱地从床榻上起来，扶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窗户开着，渊底黑暗阴森的光更显惊悚骇人。
扶玉被摇晃的影子吓了一跳，钻回被子里将自己整个蒙住。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隔壁静室内有响动，是有人敲了敲墙壁。
很稳定的三下敲击声，消失之后再也没了。
但扶玉完全安定下来。
谢清霄回来了。
他就在隔壁！
刹那之间，方才摇晃骇人的影子都变得滑稽可笑起来。
扶玉从被子里冒出头来，深呼吸几次，很快有了困意，沉沉睡去。
隔壁静室内，谢清霄盘膝而坐，静静听着她平稳从容起来的呼吸。
他最近确实不分元神留在这里了。
不是不担心扶玉的安全了，而是出现了贺兰昭闯入之事后，他从留下元神看守，换做每天夜里都赶回来。
从前清霄剑尊一年里只有几天在剑派内都是常有的事。
但近日他是每天都会回来。
即便再累再赶，他都会在夜里回来，坐在这里，听着扶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并不暴露踪迹，不愿让扶玉想太多，也暂时有些不知如何与她面对面。
他真的隐藏气息，那扶玉再敏锐也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他就那么听着，一天又一天。
今天她实在谁不这，他才敲了墙壁。
谢清霄放下手，闭上眼睛，待次日晨起准备离开的时候，静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扶玉。
她起得也很早，都能来堵谢清霄的门。
谢清霄盯着那扇雕花的殿门看了许久，才挥了挥手将门打开。
没了门的阻隔，两人视线相交，扶玉端着手里的托盘走了进来。
“我做了晨食。”扶玉的脚步很轻，但很快，将托盘放在谢清霄面前，低声道，“就一碗甜粥，剑尊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放下托盘她就起身离开，还贴心地为他关门。
殿门彻底关闭之前，扶玉回过头来，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这次没事相求。”
话音落下，殿门轻轻关上了。
谢清霄长睫低垂，望着那碗简单的甜粥。
银耳百合莲子，他都认识。
只是看着就可以预料到味道是什么样。
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惊艳，他没有口腹之欲，凡间的五谷杂粮对他的修行也没有益处。
谢清霄看了许久都没有动作。
扶玉不知道谢清霄是什么时候走的，但傍晚她来收碗的时候，看到干干净净的托盘和碗。
他已经用法术都清理干净了，她只需要带走，不需要清洗。
他都吃了。
似乎比之前的浮云糕更受欢迎。
果然，他还是喜欢吃更甜一点的食物吧。
扶玉将东西带走，夜里又一次难以入眠时，悄悄靠近了昨夜被敲响的墙壁。
她屏住呼吸，侧脸紧贴冰冷的墙壁，试图探听另一侧的稍许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