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推官(382)
云西拿起那叠纸,才看出张张都是一百两的大额银票。
“小姨——”云西一脸错愕,却被菱香姐的手按住了唇。
“你们不必为小姨忧心,小姨身家远不止这些,这点子钱,于小姨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却是作为长辈对你们一片爱惜之情。你们必须要收!”
菱香姐又望了望云南,剑眉微挑,凄然一笑,“记着,小姨如今已经离不开菱藕香,不光所有的心血与产业都在这里,更因为小姨一生所爱,也在这里。你们若是自作主张,做了什么所谓救我出火坑的事。我便终生不再认你们。”
云西的心不觉一颤。
菱香姐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从她眸底一闪而逝的寂寂柔光中,也能看出她的深情。
想来,这其中自有一段虐心的曲折。
“菱藕香怎可是久居之地?云南若眼见着小姨身在火坑,而无动于衷,便连个人都不配做!”云南望着菱香姐,目光异常坚定。
菱香姐黯然垂眸,“去住若为情,西江潮欲平,这一世,没有任何人再能干涉我的选择。”
她的声音虽低,却带有一种不容否定的果决。
云西伸出手,拉了拉云南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又转而对菱香姐说道:“小姨,云南不懂事,您放心,您的苦衷,我们懂。这些银子我们收下,不会让您为难的。”
菱香姐抬眸望向云西,眸中尽是怜惜疼爱。她伸出手,将云西鬓边一抹碎发捋到耳后,温柔一笑,“记着,过了今夜,无论在任何场合都不要叫我小姨,只称呼菱香姐。”
说完,她站起身,抬手整了整挂在发髻间的面纱,“我必须要走了。”
“小姨!”云南却一声叫住了菱香姐抬起的脚步。
“叫我菱香姐!”菱香姐眉峰一耸,凛然道。
云南立刻改了口,“菱香姐,且慢行,云南知道一处目前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哪里?”菱香姐瞬间皱了眉。
云西殷三雨也有些吃惊。
“菱藕香。”云南回答得十分笃定。
菱香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云南你是疯了吗?”她收回迈出的脚,面向云南,冷声道:“不要跟我说什么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菱藕香到处都是眼线,别说你们,就是我每日里的行动都有人处处监视。你们进去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云南后撤一步,拱手颔首,诚恳说道:“菱香姐说的是,那里并不安全,却是云南必须要去的地方。”
菱香姐明眸微动,闪过一抹犹疑的光,“你是要去柳连琦的房间,拿证据?”
“正是。”
云西的心却不由得一沉。
云南的胆量还真是够肥,生死关头,都不忘记查案。
但是她很理解他的想法。
若是要去查柳连琦的死因,他身前居所,与曾经受刑的地方,则是首当其中,不得不查的地方。
错过了今夜的机会,恐怕日后更加困难,而且取得证据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低。
菱香姐眼中寒芒更甚,“我能说服你,放弃那里吗?”
“不能,”云南抬起头来,从来都是冰山一样冷峻的面容,此时却绽出一抹浅笑来,“菱香姐放心,云南绝不做冒险之事。行军打仗,往往出奇的偷袭能致胜。这一番就是奇招。更何况,要查案,死者最后活动的场所,是最为重要的。只要看一眼确认后,我们便速速退出。”
“不要再说了,我绝不同意!”菱香姐拒绝得十分干脆,不留半点余地。
云西赶紧上前帮衬着劝慰道:“菱香姐,云南做事从才最稳妥,他绝不会轻率冒进的。”
“不是不相信你们,这一次我连藕香都是避着的,只带了一个最为心腹的小丫头。就连赶马车都是那个小丫头。如何才能带你一个大男人混进去。”
“这个好说,”云西挺胸向前,自告奋勇,“既然是菱香姐你的心腹,就是与你贴身而行的,让我与她调换则个。正好现在是后半夜,想来菱藕香守卫们的精气神也疲乏些了。只去一个来回,定然不会出事。”
“云姑娘!”殷三雨一个箭步上前,急急唤道。
云西知道,殷三雨是不放心自己孤身前行,遂朝着殷三雨,明媚一笑,“三雨兄,莫担心,有菱香姐护佑,云西一定没事的。”
“不行!”殷三雨涨红了脸,瞪着眼睛,一口否决,“咱们三个是一起的,怎么能叫你一个姑娘家家去冒险!要去也是我去,我身上有功夫,再不济,保命都是没问题。”
云西上下打量了一番殷三雨,眨着眼睛,调皮笑道:“三雨兄,就是你想扮成女装,这天下也没有你这魁梧豪壮的小侍婢可假冒啊?”
“三雨兄,莫担忧,”云南徐徐开口,“云西说得不错,有菱香姐护佑,只半夜,不会出事的。”
“我说你这个人,还是破起案来不要命!”听到云南的话,殷三雨额上青筋登时迸起,“命都没了,破案又有啥意义?云姑娘可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舍得把她扔进火坑?”
“殷三雨!”云南一声断喝骤然打断殷三雨的话,从怀中掏出一方木牌,脸色铁青一片,“我与云西是受滕县知县之命,彻查柳连琦暴死案,你只不过是一个听指挥,打前站的捕头,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
云南的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像是一道道锐利的刀刃,直直戳向殷三雨心脏!
“你!”殷三雨捂着胸口,抬手怒指着云南鼻尖,五官都给气扭曲在一起。
“云南!你怎么能这么说?”云西赶忙呵斥了云南一句,又转向殷三雨,居中调停道:“既然选择要查这件案子,从来都是危险。况且今夜随菱香姐而去,只有我一个人,反而才是最安全。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云西上前抓住殷三雨的衣袖,目光恳切的望着他,只希望平息他的怒火。
原本以殷三雨气死无赖的口才,又怎么会在云南面前轻易被话噎住,不过是因为他对正直的读书人,总是心怀谦让,不愿那对付流氓那一套,来欺负他们罢了。
一如面对符生良,并不是殷三雨怕他的官位才敬畏他,而是因为敬佩才敬畏。
抓衣袖这一招果然好用,殷三雨立时收了声,别过了涨紫的脸,拧着眉头暂时休战。
“谢谢三雨兄,”云西重重攥了一下殷三雨的手臂,又转而对菱香姐说道:“菱香姐,时间紧迫,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菱香姐犹豫的看了一眼云南,终是不情愿的点了头。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的就顺利多了。云西与那小侍婢换了衣服,重新绑了发髻,就代替侍女先随着菱香姐一起出了客栈后门。
便利的是,那小侍女也是蒙着面纱的,所以假扮的难度不大,难度大的却是在赶车上。
云西不会赶车,不得已,只能先由菱香姐驾车,到了菱藕香近前了,两人才交换了位置。
云西注意到,这一次她们走的并不是菱藕香的正门,而是在那一大片外表普通的民房。
云西牵着马车,跟在菱香姐后面,小心的进了院门,就见院子里光线昏暗,周遭房舍寂寂,并无燃灯,模模糊糊一片很是看不清。
云西正左右回望的探看,却间一道深色的影子风一般落在了菱香姐身后。
云西瞬时警惕起来,拽着缰绳的手也不觉收紧。
“姐姐,怎么去探个消息,都要你亲自去?”藕香姐颇为硬朗的女声倏然响起。
菱香姐止了步,侧眸一笑,“藕香,你这毛毛躁躁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敛一敛?”
藕香姐抱着双臂站定,斜斜瞥了蒙着面纱的云西一眼,冷哼一声道:“这偌大的菱藕香,有姐姐你一个人沉稳便是足够,我本来就是凭武力护卫办事,收敛了心性,还怎么杀人?”
云西不觉眉梢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