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回到建康的时候,贺公彦的正室夫人温氏已经当真病的起不了床了。因为陈秀的婚期在即,陈氏也没有去贺府探望。一切礼仪规矩都在贞烈将军的婚事跟前不值一提。
成婚的琐事忙到了腊月初十这日,陈秀方在雅妃娘娘的监督下换上了大红锦缎金线凤纹喜袍,带上了珠玉点翠的凤冠。
喜婆进来回禀:“回娘娘,吉时已到,新人该起轿了。”
陈秀慢慢地站起来,回头看着陈氏,嘴巴一扁,眼圈儿便红了。
“哎呦,大喜的日子可不许哭啊。”雅妃一边说一边拿过了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将军出阁的好日子,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平平安安的,和和美美的。”
陈秀转身给雅妃娘娘磕头,又给陈氏行礼,低声哽咽道:“多谢娘娘为臣打点。娘亲,女儿去了。”
陈氏的眼泪顿时哗哗的留下来,忙拿了帕子擦拭着,摆手道:“去吧去吧,做了王家妇一定要娴淑孝顺,相夫教子,侍奉翁姑。不可任性妄为。”
“是。”陈秀缓缓地给陈氏跪下,“女儿谨记娘亲的教诲。”
叩头,起身,雅妃娘娘把大红盖头一甩,盖在她的头上,遮住了如花似玉的容颜。
明珰上前来搀扶着她的手臂,慢慢地步出闺房,下玉阶。一步步走出住了两个月的将军府的内宅,扶着明珰的手臂,慢慢地躬身,上花轿,出府门,一路管弦悠扬,琴笙婉转,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穿过建康城宽敞的街道,直往王家老宅而去。
大街上看热闹的庶民拥挤不堪,街道两旁的商铺更是喧哗非凡。酒楼上,茶肆里,饭馆中,一层,两层,三层的阁楼上,窗子全都被打开,人头攒动,欢呼雀跃。
繁琐的礼仪规矩一条一条的来,折腾到最后陈秀都觉得头晕脑胀。偏偏头上戴着的凤冠足有七八斤沉,压得她的脖子都酸了。
好不容易被扶进了洞房里,长长的出了口气,陈秀轻声唤道:“明珰?”
“夫人,奴婢在呢。您可是饿了?”
陈秀摇摇头,说道:“头上的凤冠太沉了,是谁弄得呀?”
明珰偷笑,心想这凤冠上珠宝翡翠还有金子什么的,应有尽有,不沉才怪呢。
“哎!”陈秀又叹,“什么时候才能摘下去啊,我脖子都快压断了。”
明珰悄声劝道:“夫人再等等,郎君这就来了。这个大红盖头要郎君掀起来才行呢。”
陈秀蹙眉,心里十分的不满,这个九郎怎么还不来呢。
片刻后,门口有婢女齐声道:“九郎安好,恭喜九郎,贺喜九郎。”
“都退下领赏去吧。”
陈秀心中一喜,与他相识这么久,至今才知道他清泠的声音居然这么动人。
明珰见一身大红织锦祥云龙凤纹深衣的王博进门来,忙上前去福身请安:“恭喜郎君。”
王博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也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明珰躬身退下,出门前把房门悄悄地带上。
“卿卿……”王博在陈秀身边坐了下来,伸手去握住她攥着大红帕子放在腰间略显僵硬的手,低声说道:“我来了。”
“唔……”陈秀着急了,“九郎,我脖子好痛。”
“嗯?”王博忙抬手掀开大红盖头,看见陈秀满头的珠宝翠玉忍不住轻笑,“这么多东西都压在头上,脖子不痛才怪呢。”说着,他伸出双手把凤冠摘了下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然后转身,他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暗色中只见那双凤眸分外璀璨,“卿卿,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嗯。”陈秀伏在他的怀里轻轻地点头,“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卿卿……”他伸出手指勾起她尖尖的下颌,慢慢地低下头去。
她含笑闭上了眼睛,等待他的亲吻。他的唇慢慢地落下,就在将要敷上她的唇是,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人身子一僵,同时回头。
“呜呜……娘亲。”穿着大红锦缎小袄的小家伙圆滚滚的跑了过来,伸手抱住陈秀的腿,扁着嘴巴:“娘亲,皓儿想你。”
陈秀心头一软,俯下身去把小家伙抱在腿上,拿了大红喜怕擦了擦他嘴角的点心沫子,轻声道:“娘亲也想皓儿了。”
“唔……娘亲骗人。”小王皓搂着陈秀的脖子,万分委屈。
王博无奈的抬手揉着眉心,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打转。这小东西,来的还真是时候。
再回头看看坐在大红帐幔里的妇人,正揽着小家伙温柔的笑:“娘亲哪有骗皓儿?”
“娘亲说……等皓儿回来一起睡的。”可是自从那天起就被祖父祖母留在身边,一呆便是两个多月,人家感觉好久好久没见着娘亲了。虽然祖母那里有很多好吃的,祖父也会教他识字,可没有娘亲的日子是多么的痛苦啊!
小王皓说不清楚心里的不满,总之就是觉得娘亲骗了他!
陈秀开心的笑起来,心知这么就小家伙没见着自己,是很想念了。于是她抬手摸摸小家伙梳着小寿桃的头顶,柔声道:“嗯,是有些事情给耽误了。不过,娘亲现在不是来了么?”
“那今晚皓儿跟娘亲睡。”小家伙靠在娘亲温暖的怀里,抬起小手揉揉眼睛,唔,好困啊。
在屋子里转圈的王博立刻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床上缠绵的母子,咬牙道:“休想!”
陈秀抱着困顿的小家伙,责怪的瞪了王博一眼。两个多月没见了,她也很是想念小家伙呢。
“要命!”王博暗暗地攥拳,心里暗暗地咬牙,未婚生子什么的,真是要不得!
靠在娘亲香甜柔软的怀里,小王皓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此时门外有匆匆的脚步声,还有人焦急的低语:“怎么办呢!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王博心头火气正大,便转身走到门口,低声喝道:“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
“哎呦,九郎。”两个婆子吓得腿软,跪倒在地上,“奴才……”该死的话不能说,今儿是大喜的日子,犯忌讳。两个婆子想了想,咬牙道:“奴才吧小郎君给看丢了,奴才有罪……”
“哼!”王博冷声道:“你们是有罪!”
“奴才……听说有婢女瞧见小郎君进了九郎的院子,所以……”一个婆子冒死说道,“奴才是过来找小郎君的。”
“进来吧。”王博转身回了屋内。
廊檐下两个婆子面面相觑,她家九郎说什么?进去?
二人不敢太过迟疑,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进了喜房,抬头看见她家新过门的少夫人正抱着皓儿小郎君坐在床上,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和煦。
“哎呦!”两个婆子赶紧的上前去,躬身道:“少夫人恕罪,老奴明儿自己去找管事领罚。少夫人,把小郎君给奴才吧,夫人那里还等着呢。”
陈秀笑了笑,站起身来把怀里睡着的小家伙递给那婆子。
熟料小王皓的手紧紧地攥着他娘亲的衣襟,说什么也不松开。那婆子见状很是无奈,低声说道:“要不把小郎君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