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样明明白白的银钱算计对于这种时刻把风骨放在嘴上的文官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你!你你……”杨德臣气得面红耳赤,指着韩芊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满意?”韩芊轻笑着转身,看向尚世廉,“尚大人,你呢?你一个七品言官,一个月的俸禄只怕连杨大人的三分之一也没有吧?你一家老小靠着你的那点俸禄过活,若是你也清正廉洁的话,只怕到了冬天连买炭取暖的钱都没有吧?你收回刚才的话,我一样给你三千两。”
“无耻妖女!”尚世廉气得蹦了起来,指着韩芊怒骂:“你居然以那些黄白之物侮辱老夫!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不知所谓!不……不可饶恕!”
“哈哈……”韩芊轻笑摇头,“三千两白银不能买你们读书人的气节?也好。那,一万两,如何?”
“闭嘴!闭嘴!”杨德臣也从地上跳起来张牙舞爪的朝着韩芊发脾气。
随着二人的暴躁,后面很多六科廊的言官以及翰林院的文官们都纷纷离席指责韩芊,说她侮辱读书人的气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以金银之物亵渎他们的风骨气节,简直不能容忍!
“你们读书人注重气节,你们的风骨不容质疑?但在我来想,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谈的,任何人都是有价的!就好比你们的官阶,一品和五品,便是九十石禄米和七十石禄米的区别。是个人都要吃饭,不管是王公侯伯还是平民百姓,谁也离不开银子和米。”
韩芊冷笑着看眼前那群指手画脚痛心疾首的文臣们,点头叹道,“好,或许一万两银子,不值得你们折腰。那么,三万两呢?”韩芊说着,抬手把自己的戒指摘下来晃了晃,“这一枚戒指乃是先皇后所赐,现在拿去恒通典当行可抵押三万两现银。谁想要,就站到那边去,朝着陛下三叩九拜,说一句‘陛下英明’。这戒指就归谁。”
“太过分了!”杨德臣气得顿足捶胸,仰天嚎叫:“陛下竟然纵容你这等市井泼妇一样的女人入主中宫,实是我大云朝的不幸啊!”
然而,三万两白银,还是颇有诱惑力的。
不管杨德臣和尚世廉怎样哭号,那边已经有人起身离席,朝着皇上三跪九拜,高声喊了一句:“陛下英明!”
韩芊果然把手里的戒指递给了吴缈,下巴轻抬:“赏给他。”
吴缈双手接过那枚先皇后的遗物小碎步跑过去递给了那个臣子。
“谢陛下!谢郡主……啊不!谢皇后娘娘!”那人接到东西后再次叩首谢恩。
韩芊摆摆手让那人退下,又看着跟前的杨德臣和尚世廉,轻笑道:“怎么样,杨大人,尚大人?你们读书人,也是要吃饭的吧?”
“败类!读书人里的败类!”杨德臣指着刚才那个接了戒指的人,怒骂。
那个拿了戒指的人立刻高喊回去:“杨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做臣子的有什么理由去反对?韩家对大云社稷有功,韩郡主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为何口口声声说她是妖女?韩郡主乃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乃是大云皇室的外甥女,若她是妖女,那我大云列为先帝又是什么?你这是大逆不道啊!还有啊!陛下对韩郡主一往情深,要立她为皇后,这是喜事,是好事!”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疯了!你被那五万两银子给弄得失心疯了!”尚世廉指着那人怒骂。
“尚大人,杨大人,多余的话不必多说,叫喊骂街才是市井泼妇所为。今日我们只讲道理。”韩芊不急不躁,冷笑着打断了近乎疯癫的二人,“杨大人你现在是正五品的翰林院大学士,翰林院编修,你的夫人却没有诰命,你的老母亲也依然是民妇一个,对不对?”
“那又怎样?!”杨德臣一甩袖子,颇有骨气的仰着头。
韩芊微笑看着杨德臣倔强的老脸,问道:“如果他日我被陛下立为皇后,便封你的老母亲为正五品宜人,封你的妻子为六品安人。如何?”
“你!”杨德臣顿时语塞。发妻跟了他四十年,跟他同甘共苦任劳任怨,如今已经快六十的人了,还是一介平民……而他的老母亲,更是日盼夜盼,盼着自己死之前能有个封号。
然而这些年,杨德臣自持是清官,要清正廉洁,从不肯做那些阿谀奉迎之事,官场之上也并不是吃得开的人。再说,他也没有什么出色的政绩,根本够不到封妻荫子。所以他老娘的心愿怕是到死也不能实现。
“你杨大人为大云社稷兢兢业业三十一年,早年间下放过七品县令,后来回京做过言官,之后又回上书苑为皇室子弟授课,陛下登基之后你进了翰林院……这三十一年里,正如你自己所说,不管你是去下面做地方官,还是在上书苑做教授,亦或者在翰林院做编修,你都没有贪墨过一文钱,没收过下面官员学生的任何贿赂。我说得对不对?”韩芊又问。
杨德臣紫涨了脸,一甩袖子转过身去:“身为朝廷官员,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是本官的本分,用不着你来点数评判!”
“说的不错!你也知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韩芊说着,脸色一变,质问道,“可你如今食君之禄,却忤逆犯上,口口声声顶撞陛下,质疑陛下,这难道不是忤逆之罪?”
“我……”
杨德臣还想要继续辩驳,韩芊却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杨大人,你是想要封妻荫子,还是想要丢官进牢房,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还有——我韩芊是先帝爷封下的郡主,不是什么妖女。下次你再敢叫我‘妖女’,不用陛下发话,本郡主就能治你的死罪。”
“你……”杨德臣还想要说你一个郡主有什么权力治本官的罪,却抬头看见韩芊手里的一串手珠,登时吓得变了颜色。
那手珠,可不就是先帝爷日常把玩的那串碧玺?!
“杨德臣,你先退下,想好了再回本郡主的话。”韩芊看着杨德臣蔫儿了吧唧的样子,冷声说道。
“是。”面对先帝的碧玺手珠,杨德臣忽然变成了斗败的公鸡,年了吧唧的退了下去。
“尚大人,你还有什么话书吗?”韩芊冷冷的看着尚世廉,问。
“你韩郡主本事高!你韩郡主厉害!”尚世廉朝着韩芊竖起了大拇指,冷笑道,“你小小年纪,就能把朝中重臣给压下去,将来长大了还不得垂帘听政呀?呵呵呵……本官佩服!本官佩服的五体投地!”
韩芊听了这话,脸色大变,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云硕。
云硕轻笑道:“尚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诅咒朕早死呢吗?”
“臣不敢。”尚世廉顿时收敛了一身的锋芒,跪在了地上。
“不敢?”云硕冷冷笑道,“你尚大人还有什么不敢的事情吗?你可是有先帝赐字的人,你可是谏臣!是诤臣!是忠臣!”
尚世廉低头跪在地上,不敢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