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谨遵圣谕。”韩岳躬身领旨。
靖安王府,清凉的梧桐树下。
元宝和云越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读书,上官默和李钰对坐在一张小玻璃桌面小茶几的两旁,安静的品茶闲聊。
“把十万军权交到唐毅的手里,你真的放心吗?”上官默淡淡的问。
“原本是不放心啊!”李钰轻笑,“不过我想唐将军会让我放心的。”
“此话怎么说?”上官默皱眉问。
“你觉得一个怀才不遇被奸党挤兑了几十年的武将,他毕生的梦想是什么?”李钰养在竹编圈椅上,眯起眼睛看着碧绿如云的梧桐树叶子。
“带兵,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上官默说到后面,语气里有几分迟疑,“可这一切,都比不过他的忠诚吧?烈鹰卫,可是大云皇帝的死忠臣子。”
“大云皇帝……”李钰笑着看了云越一眼,“不是在那里吗?你知道我为什么笃定卫长卿不会被吴襄收买吗?”
上官默闻言一怔,继而无奈的摇头:“我竟是忘了这一茬。你还真是算无遗漏。”
吴襄在西南称帝,囚禁了禄王。而大周天承帝却从大云皇帝的手里接过了传国玉玺,且厚待云越。
如此一来齐周两个皇帝高下立见,卫长卿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跟吴襄联盟。
“还说我笨吗?”李钰笑眯眯的问。
“不是太笨。”上官默也笑了。
“且!我本来就是天下第一绝顶聪明。”李钰洋洋自得。
“嗯,这几天回宫吃的好,脸好像长大了些。”上官默轻笑着盯着她看。
“混蛋你……”李钰抬腿踹了他一脚,干净的山青色长袍上留下一个脏兮兮的脚印子。
“……”上官默无语,伸手弹了弹,又拿帕子去擦,然而上等的丝绸被弄脏了就不好清理,与偶恰恰是浅浅的青色,所以不管他怎么擦,脚印子依然若隐若现。于是上官默抬头看了一眼李钰,小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愤恨。
随后,唐毅将军的一番举动着实打了那些反对他挂帅出征的人们的脸,连李钰都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唐毅接到天承帝的旨意之后做了两件事:
第一,找上靖海侯萧祚的堂兄萧策,让他随自己出征的同时,还把之前趁乱从死牢里放出来的箫筠也叫上了。萧策是烈鹰卫的另一个首领,手下五千余烈鹰卫和唐毅手下的人一明一暗,掌控大江南北各处的情报。有萧家这两兄弟相助,唐毅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另外,他把烈鹰卫暗桩的全部卷宗资料包括自己手下的十二堂主全部送到了李钰的手里。用他的话说,公主让他了却毕生心愿,他绝不让公主左右为难。
李钰当时就膛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唐毅把自己手上的这股暗势力交到自己的手上,等于是自绝后路。如果他战败归来——如果战败,他恐怕根本就不会回来了。
“将军何须如此?我父皇若信不过你,就不会把军权交给你了。”李钰看着面前这十二堂主,无奈的笑道。
“老夫去了战场,家里的事情也就无暇顾及了。公主虽然年纪小,但做过的事情老夫也都了解过,公主以自己的珍藏为天下苍生换得一千三百万斤粮食,还为宁侯悄悄地送去三十万石粮草……这份胸襟,连男儿都比不上。老夫把他们交到公主的手里,就算是战死沙场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李钰忙道:“将军千万别这样说。不管胜败,将军务必平安归来。李钰在帝都城准备好酒,给将军接风。”
“好!老臣先谢过公主了!”唐毅朗声道。
天承元年八月初二,有唐毅元帅统领的十万大军兵分三路,分别由韩岳率领三万先行军,唐毅,萧策率领六万主力军,燕北邙带一万人押运粮草,分别从息烽口,帝都西大营和帝都东云天河码头分别开拔,一路疾行往北,直扑彭城。
大军主力部队出发那日,李闯带着朝中的几位重臣以及上官默李钰一起登上北城门为大军送行。
看着旌旗浩荡的大队人马渐行渐远消失在一片黄尘之中,李闯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才仅仅是开始。
前大云朝就和胡汝的战争打了两百多年,先是节节胜利,后又节节败退,打来打去打得都是银子啊!如今百废待兴尚未一统天下可以说是穷困潦倒的大周朝,又能把这场仗坚持多久呢?
“钰儿啊!”李闯转身下城楼的时候,叫了李钰一声。
“啊?”李钰正研究着城楼女墙上青砖上的雕花,听见她爹叫她,便不舍得摸了摸砖上的纹理,转身跟了上去,“不知父皇叫女儿有何吩咐?”
“那百草鼎之类的东西……咱们家还有几件啊?”
“唉!”李钰岂能不明白她老爹的意思,无奈的摇头劝道:“父皇啊,有些招数,用一次叫妙招,用多了就是烂招了。”
“可那一千多万斤粮食很快就会被吃完啊!”李闯拉着女儿的手,挺犯愁的叹道。
“可是,父皇,这事儿不该由户部管么?”李钰扁了扁嘴,心想老爹你是皇上也不能这样啊!你可着我一个人算计真的好吗?!
旁边的韩胄一听这话,立刻应道:“回皇上,今年风调雨顺的,夏收还算不错,各地也没出现灾情,那一千多万斤粮食足够维持到过年了。”
“夏收还算不错?”李闯听了这话不由得好笑,“你还真是不知柴米贵的书生啊!”
“……”韩胄听了这话直接愣住,不知道皇帝陛下这是在夸自己呢还是在损自己,所以一时吃不准该如何回话。
“你当朕是坐在庙堂里的瞎子,聋子,傻子?”李闯冷笑着哼了一声,又叹道:“没有秋种,何来夏收?!”夏收夏收,收的自然是麦子。去年秋天至今年春天,正是各地义军纷纷举旗造反之时。老百姓都跑去造反了,庄稼都每种,还收个屁啊!
听了皇帝陛下的责问,韩胄低下了他那倔强的脑袋。
李闯又幽幽的叹道:“就算之后战乱初定,但真正恢复耕种的土地连十之三四都没有。别说夏收了,恐怕秋收都收不了多少粮食。”
“陛下圣明!臣……臣的确是没想到这些。”韩胄老脸通红,愧疚的无以复加。
李钰轻声叹道:“韩大人一直呆在这帝都城里,虽然生活简朴,但到底还是对下面百姓的事情不甚了解。以我的意思,韩大人很应该走出这帝都城去,亲自去查看江北几省的农耕之事,不应该只坐在衙门里看各地的邸报和奏折。”
“公主殿下教训的是。”韩胄这会儿被李钰教训了也无话可说,谁让自己身为户部的侍郎,却连这些基本的国计民生都不了解呢?这是严重的失职,皇上若是计较下来,可以直接罢免了他的官。
“大臣出行可不是小事,等回去好好商议一下吧。”李闯说着,扶着李钰的手上了龙辇,又吩咐李钰:“你也上来,为父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