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亭内,一名身长玉立的雪衣男子正背负双手静静的站立着。他的神情专注而冷漠,冷清高远的眼眸正默默的凝视着远方。寒风烈烈的吹拂着他的衣角,他依旧巍然不动、静谧如山,全身散发出一股宁静悠远一切的儒雅气质。
再看亭内,一张大理石制成的石桌上,正燃起一个红泥小炉,炉上置着一个茶釜,看来已烧有一段时间。桌边还摆放着一些名贵器皿,精细糕点,糕点上还热气袅袅的冒着轻烟,可见此间主人的有心。
“王爷。”一身黑衣的长策踩着曲廊行至沐雨亭内,朝着白衣胜雪的背影欠身行礼。
“嗯。”云启没有动,依然面向浩淼碧波。
“帝都城传来的消息,唐毅将军受了重伤,翰林院上官大人筹措军饷出京。另外,烈鹰卫大半人悄然离京,不知去向。”
“花满楼呢?”云启虚无的目光有了焦点,远山一样的长眉微微蹙了起来。
“也不见踪影。”长策低声回道。
云启轻声叹息:“她必然是去了战场。”
“去了战场也无所谓,有那么多人保护她。”靠在榻席上悠然喝茶的云少棠不满的哼道,“倒是你,被赶到这穷山恶水之间来,还不好生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只怕将来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了!”
云启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朝着长策一摆手,示意他退下。
长策拱手退下的时候悄悄地看了云少棠一眼,唇角带笑——如今的他,有着优于别人的一种特殊感。
“这日子还不够安生么?七哥竟还不知足。”云启转身回来在云少棠对面落座,抬手拿起紫砂壶来给自己倒茶。
“给你个西南王你就知足了?”云少棠捏了一块点心掰了一角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前倾了身子,不解的问:“当初你在帝都城,答应大周皇帝来做这西南王,难道不是为了全身而退的权宜之计?你还真想在这里当一辈子的西南王,为他治理这西南一角?”
“此地可守可攻,物产也算是丰富,且远离喧嚣,风景绝佳,宁静悠远,若是在这里富贵安然的过一生也是不错的选择。”云启微笑着品茶。
“你……不是吧?!”云少棠瞪着眼睛盯着云启看,“你,你……”
云启轻笑:“七哥放心,我要得到的东西还没得到,怎么可能这么快放弃。”
“呼——那就好。”云少棠又恢复了之前的慵懒,靠回去继续喝茶。
想要得到的东西……
云启捏着茶盏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自小到大,想要得到的东西有很多。父王被害死的那段时间,他最想要的是活下去。
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以身试药,以身试毒,学成精妙的医术和毒术,并暗中培养大量的护卫,搜寻传说中的火枪神器。
确定自己不会被毒死不会被暗杀之后,他唯一的想法是复仇。
那些让他家破人亡孤苦伶仃的人,他一个也不能放过。他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于是他利用祖父和父亲留下来的人脉网络用心经营,从只知道迷恋后宫的皇上开始,弄来百花仙露进贡,那一瓶百花仙露之中只有一粒毒药,可致人癫狂死在女人的床上。只不过,那粒毒药和真正的丹药一模一样,至于那天吃到,全凭老天安排。
于是,老天帮了他,皇帝暴死,妖后和陈党逮捕他进京。
进京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安排,只要他能进那座皇宫,妖后也好,奸相也好,哪一个也别想活。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哪知道李钰这个疯丫头忽然创了进来。虽然事后他知道是关山知道了他跟仇人同归于尽的计划之后不得不配合她去行事,但复仇的计划终究还是被她打乱了。
李钰,李钰!
想到她整人时古怪精灵的笑,想到她说起‘家国天下’时一脸的悲壮与豪迈,想到她在自己怀里时的温柔婉转,烈火柔情……
云启的目光先是揶揄,转而迷茫,之后忽而潋滟波光似骄阳照水。
“嘿!想什么呢?!”云少棠抬手在云启的面前晃了晃。
云启乍然回神,才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烫,便掩饰的低下头去提起红泥炭炉上的水壶想要冲茶,却不料炭火里忽然蹦起一个火星落在了他的手上,突然的灼烫让他的手一抖,壶里滚开的水溢出来,洒在了腿上。
“呃……”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
“哎呦!”云少棠已经惊呼一声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银铫子,一叠声的朝着外边喊:“快去拿烫伤药来!”
奈何小亭子里并没有丫鬟服侍,云少棠一喊,岸上的护卫呼啦啦跑过来两个,却是没弄懂要什么。
云启早就把自己的帕子丢到一旁的一桶清泉水里浸湿,然后拎起来拍在烫伤的地方。清凉的泉水抚慰了灼伤的疼痛,他轻轻地摇头:“无碍,你们都不用慌张。”
“滚烫的水呢!你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么魂不守舍的。”云少棠一边吩咐护卫去取烫伤的药膏,一边责问云启。
“没事,七哥不必担心。”云启苦笑摇头,他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是一个慌神的功夫,事情就这样了。
去拿烫伤膏的护卫还没来,关山却匆匆而至。
“王爷!”关山躬身行礼。
“何事?”云启把湿帕子从腿上拿开,灼痛感又慢慢地苏醒。
关山拱手回道:“回王爷,刚刚得到消息,大周军队攻打胡汝,大获全胜!萧侯爷和韩将军追击胡汝三日三夜,一直把他们赶到了图母河以北。唐将军重伤已经被护送回京。”
“胜了?!”云少棠诧异的看向关山。
“是的,大胜!”关山重重的点了点头。
“居然胜了!”云少棠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启,“还直接把胡汝赶到了图母河以北?”
云启淡然一笑,说道:“烈鹰卫加上李钰,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哟嗬!听你这话,李钰就是天神下凡无所不能喽?”云少棠给了云启一个白眼。
云启对云少棠的揶揄完全不放在心上,反而担心着另一件事情:“长策那边的渠道出了问题,命他立刻去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等等!公主回京没有?”
“公主没有回京,而是跟随大军一路北上了。”
“吩咐下去,叫他们时刻关注公主的动向,一有消息立刻汇报!”云启的声音骤然冷冽,连云少棠脸上的笑意都敛了去。
“是。”关山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你是不是有点过了?她身边那么多人围着,能有什么事?”云少棠等关山出去了,方低声埋怨。
“但愿。”云启修长的手指捏成了拳头,但愿她没什么事。
……
万里之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比寒风暴雪更犀利的是周身的刀光剑影。
李钰被韩岳护在身后,一柄弯月刀上下翻飞舞成游龙,挡开前方簌簌而来的三只飞镖。然后用自己的袖箭还以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