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忙低下头去,说了一句:“奴才知错了”便匆匆躲了。
蝶舞看着画眉清秀的脸庞,甜甜一笑,说道:“二姐姐真是没白疼你。”
画眉忙福身道:“四姑娘快请屋里坐。二姑娘正嫌一个人闷呢。”
蝶舞也不客气,一边走过穿堂过道,一边欣赏院子里的各色花卉,又叹道:“二姐姐真是好性情。养的这花如此繁茂。”
鸾音早就听见动静,已经搁下笔起身迎到门口,看见蝶舞一路笑嘻嘻的走来,也笑道:“四妹妹今晚在这么好的兴致,来我这里赏花?”
蝶舞进了屋门,看看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便回头对画眉说道:“我的丫头没跟来,却偏偏多事儿,我有个荷包,里面装的是我自己调制的花药香,佩戴在身上不招蚊虫。一直想给姐姐送来,今儿偏偏又忘了,你去我那里,叫我的丫头去我枕边的那个红木小匣子里拿给你。”
画眉如何听不出这是被支开的话,忙福身答应一声,却偷偷地看鸾音。
鸾音笑道:“我正想要叫人配制一些驱蚊虫的药香呢,既然四妹妹亲手调制了,那定然是好的。画眉你快去拿来。”
画眉一走,鸾音便把送茶水进来的小丫头给指使出去,并反手关上了房门。蝶舞已经走到书案前,细细的看着鸾音刚写的字了。
鸾音走过去,把蝶舞手里的字拿走放回书案上,淡淡的问道:“这么晚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么?”
蝶舞点点头,说道:“二姐姐,刚才大哥回来过了。”
鸾音轻笑:“这里是他的家,而且家中之事父亲已经交由他来料理。他哪天不回来?”
蝶舞冷冷的瞥了鸾音一眼,转身去走到高几旁,端起茶盏来,轻轻地吹着,慢慢的说道:“他回来只跟父亲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然后父亲也不管天就要黑了,晚饭都不用,便叫人准备了重礼,换了衣服骑马去了六王府。”
“哦?”鸾音这下倒是有些吃惊了,转过身来看着蝶舞,问道:“你可知道他回来跟父亲说什么了?”
蝶舞看鸾音急了,反而淡漠下来,低头喝了两口茶,才缓缓地说道:“他们父子说话,素来都是把跟前的人多赶出去的。我哪里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父亲先离开的书房,出门时骂了大哥一句:还不快滚!”
鸾音立刻惊讶起来。
父亲这些日子十分倚重大哥,家中之事全部交给了大哥不说,那天还跟叶敬源说起,只要叶逸风成了家,他便上书皇上,请求把镇南侯的爵位传给他。这种时候,父亲怎么可能对大哥说这样的话?
鸾音惊讶而迟疑的看着蝶舞,正色问道:“这是真的么?”
蝶舞也收起刚刚那副淡然之色,说道:“千真万确。而且我还听说,父亲虽然对大哥发了火。但回卧虎斋的路上一直都是笑着的。见谁都笑,回到卧虎斋还跟连个姨娘欢声笑语的说了好一会儿话。”
鸾音立刻问道:“父亲跟她们说什么?”
蝶舞撇了撇嘴,轻叹一声,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卧虎斋的人都不跟我们是一个心眼儿。那些人我也收买不起。如今我是没人管的孩子,跟二姐姐比可差远了!”
鸾音对蝶舞酸溜溜的样子很是鄙夷,但她也知道如今在这侯府之中,唯一能跟自己搭成伙伴的人也就是她了。龚夫人死了,且死无葬身之处。连带着叶逸贤也消失了。都说他传染了怪病跟龚老太医回了乡下,可真正的原因谁知道呢。
至于西府里的三姑娘莺歌,她倒是个稳重的人,跟自己关系也好。只是如今不在这边住着,这府里的事情她也都插不上手了。若再说顾无双——那根本就是鸾音的对手。
鸾音细细的想了一圈儿,转过身过来拍拍蝶舞胖胖的肩膀,轻声说道:“姐姐知道你现在一个人孤单辛苦。姐姐有心疼你,可又怕卧虎斋那边的人多心。咱们这个家里,如今是四分五裂的。看着大哥已经回来调理家务,实际上他也是大半的时间都不在。你姨娘随着太太去了,太太的人都听你的话。我呢,前些日子在家庙里住着念经抄经,家里的人都不跟我亲近了。不过我总比你大两岁,你我姐妹联手,总不至于太冒失了。你放心,这事儿你且别管了,我自会叫人把事情打听清楚了。不过按照我的猜想,父亲去六王府应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为大哥的婚事操心。所以我们与其在家里悄悄地打听以至于打草惊蛇,倒不如叫人去外边打听打听,看锦园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蝶舞立刻眼前一亮,拍手叹道:“到底是二姐姐心思慎密。父亲骂大哥,大哥匆匆来匆匆的去,气缘故应该只有锦瑟一人。我们悄悄地叫人去打听锦瑟的事情不就结了。何必在家里绕弯子。”
鸾音点头说道:“四妹妹说的是。”
蝶舞想了想,立刻有了主意:“二姐姐放心,我有人可以去打听出锦瑟的消息来。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鸾音正是这样打算了,此时她并不打算惹是生非,所以能让蝶舞去做的事情,尽量都让她去坐了。而鸾音自己,则只想做一个躲在树后的猎人,伺机而动罢了。
蝶舞被鸾音点拨,高高兴兴地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画眉也取了香囊回来,把东西交给鸾音,并悄声劝道:“姑娘,奴婢回来的时候再四姑娘住的静溪院外边瞧见茶水上的一个婆子在阴影处逗留,见了奴婢只知道讪笑,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奴婢问她做什么,她说是给四姑娘送热水的时候丢了一块帕子,所以回来找。不过我看她那样子,很像是卧虎斋那边过去看着四姑娘的人。”
鸾音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悦的说道:“若真是这样,蝶舞这死丫头今晚可真是好害了我了。”
画眉忙问:“这话怎么说?”
鸾音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叹道:“她来我这里,然后叫人去打听锦瑟的事情。卧虎斋那边肯定会以为是我给她出的主意。我这些日子每日足不出户韬光养晦,不想却败在这样的小事上!”
画眉忙劝道:“姑娘别担心。外边都知道四姑娘跟你不合,大不了明儿你再当着谁的面跟四姑娘吵一架就是了。再说,四姑娘又不是没主见的人。别看她小,心里的事情装的可多着呢。她一心以为是大少爷害死了罗姨娘,要报仇。咱们却跟大少爷没怨没仇的,犯不着跟她一路。”
鸾音点头说道:“你说的是。我们还是不要跟她走的太近的好。”
话音刚落,外边便有婆子问鸾音晚饭好了,是否可以传进来。画眉忙出去吩咐人去传晚饭,浣月居里丫头婆子立刻忙碌起来。
锦园,菡香馆。春风透过糊了霞影纱的窗子,吹进来,带着甜甜的花香。
小饭桌上放着几样清淡的素材,任何荤腥的东西都没有,然后一大碗八宝粥放在那里,叶逸风拿着汤匙轻轻地搅动着,慢慢的吹凉。锦瑟小睡一会儿后起身,脸上有了几分血色,正撅着嘴巴靠在床上,等着吃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