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雨过天晴,也更加热起来,没事不要出去,莫要中暑。”水溶终于从床上起身,唤进丫头来给黛玉梳妆。
“王爷呢?是不是还是很忙?”黛玉通过双生莲并托的西洋明镜,看着床前笔直的站着,任凭丫头们服侍穿衣的水溶,轻声问道。
“昨儿皇上有谕旨下来,说今儿要商议秋闱的考题,我去去就来,不会很晚。”
“快要秋闱了吗?”恍然如梦,原来日子过得这样快。
“定在十月,如今京城里已经有一些学子进京。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也该是拟定考题的时候了。”
“哦,这么快?”黛玉说着,伸手扶上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这里的小生命,已经孕育了快三个月了。真是快啊!
“玉儿,我们的宝贝已经三个月了吧?算算时间,分娩期正好是来年二月,说不定能和玉儿一天的生日。”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黛玉轻笑,推开放在自己小腹的大手,“快去忙吧。别耽误了正事。”
“好,中午等我回来用饭。”水溶点点头,又对黛玉的小腹轻声嘱咐道:“孩儿乖,别闹你母妃。”
紫鹃等丫头背过身去偷笑,却把黛玉羞红了脸,“还不快走,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哪儿还有个亲王的样子?”
“为夫在家里不是什么王爷。只是……”水溶凑近黛玉的耳边,轻声说道,“只是玉儿的丈夫。”
黛玉抬手要打他,却发现他迅速闪开,两步到了门口。
……
万寿宫里,太后再一次把屋里的东西砸了个粉碎。砸一件,太后便骂一声废物,直到把万寿宫里的瓷器都砸完,太后也骂的嗓子干哑,几乎骂不出声音来。
太后这毛病是年轻的时候养成的,所以伺候她的老宫人都深知她的脾性,这个时候,大家都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绝不在太后身边当活靶子。
一地的碎瓷,幸好静嫔穿的是鹿筋底子的绣鞋,踩着一路粉碎过去,三寸金莲倒也安全。
“废物!都是废物!”太后歇斯底里的怒吼。
刚刚得到消息,西城豢养的一千五百多名死士全部中毒死亡,朝廷府衙以整合商业为名,查缴店铺的税收,福州,徐州,扬州,直隶省,山西省和京都各处太后暗处的生意全都受损。直接损失白银达百万两。
而这些生意都是太后暗处积攒的家业,偏偏官府查缴的时候,没走漏一点消息,待得忠顺王府得到消息,查缴的官银已经上缴国库,忠顺王亦无法出面调停。
太后只有吃这个哑巴亏。再加上上次在北静王府被皇帝将了一军,太后心中窝火还没发出来。后又有惠宁郡主赐婚给平南将军的事情,这一连串的事情加起来,真真把太后给气了个半死。
“太后息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没办法?怎么会没办法?这里里外外,那件事儿如今还在哀家的掌控之中?你还跟哀家说没办法?他李宇臣把持一半的朝政,朝中文武起码有三分之一是他的门下,想不到他们上上下下竟然这般无能,枉费了我这些年辛辛苦苦培养他们一场!到头来还是一群废物!”太后这次损失极为惨重,百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还有一千五百多名死士,培养了这两三年,那也是白花花的银子!
“太后明鉴,李丞相虽然把持朝政,但皇上却把户部的事情交给北静王一手打理,他就是想插手也插不上啊。说来说去,皇上的身边,还是少了咱们的人。”
“你什么意思?”太后怒视萧尔雅一眼,皇上身边,这该死的女人一点也不出力,作为一个女人,连把男人拴在床边的本事都没有,真不知还要她做什么。
“妾身倒也罢了,已经人老珠黄,没有了当初的那点魅力。可宝贵人如今却是新宠啊,连这点消息也弄不出来,枉费了太后的一番苦心啊。”
“哼!你又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若是有用,哀家还扶持你做什么?”
“太后息怒,臣妾多嘴了。”萧尔雅此时还不敢得罪太后。只好低头认错。
“嗯,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真是多嘴。”太后冷哼一声,气咻咻的坐在椅子上,“李辉还是没有消息,若是他真的落在了水溶的手中,那件事情也危险了。”
“太后放心,萧世子这段时间一直跟姓冷的在一起,没发现什么异常,姓冷的还在四处打探李辉的消息,说无论如何,花多大的代价都会把他给救回来。”
“嗯,冷玉堂现在死心塌地的相信李辉。毕竟当初是他把他偷偷地带出来,又一手把他带大。这个世上,他怀疑任何人也不会怀疑李辉。”太后想到这点,心中又欣慰了几分。
“可李辉消失的太久了,莫不是遇到什么仇家,把他暗杀了?”
“这倒有可能,毕竟他们平时得罪的人也不少。”此时太后眉头微蹙,那眉峰隐约,如同远山横黛,头上赤金凤钗珠珞璎子,极长的流苏直垂到眉间,沙沙作响。偶然流苏摇动,闪出眉心所贴花钿,殷红如颗饱满的血珠,莹莹欲坠。若不是那张脸已经衰老,坐在椅子上沉思的,还真说得上是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所以,无论如何,这个李辉,咱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萧尔雅凑近太后的耳边,轻声说道。
“嗯,这话有理。设法传话给外边,不惜任何代价,把李辉找到。”
……
北静王府后花园的静云池上,一艘楼船缓缓漂移。白衣胜雪的水溶站在船舷之上,沉默不语。身边水泫一身青灰色福字暗绣茧绸长袍,和白色衣袂漂浮在风中,若即若离,纠缠不已。
他们虽是手足,但同父异母,水泫很小便被太妃赐万两白银另立门户,所以兄弟二人自幼便是并不亲密,但那些风华正茂的时光,总是同时镌刻在记忆中,成为一抹朦胧的晕彩,仿佛月下卷起风荷的轻盈,带着清凉芬芳的水汽,刹那间浸润无声。
但这温软亦如月华易散,隔着数载光阴,那些过往终于在岁月狰狞中渐渐分崩离析,往事的陈渣泛滓,大浪淘尽,只余了尖利无夺的碎屑,终涸成铜墙铁壁般的坚忍。
湖上初升的下弦月,如半块残玦,浴在墨蓝绸海似的夜空,辉光清冷,隐隐透出青白的玉色,一湖碧荷亦借得了月意,荷叶的影仿佛轻而薄脆的琉璃,倒映在银光粼粼的湖面上,将湖割裂成无数细小的水银,瞬息万变,流淌不定。
水溶眼中仿佛映入这万点细碎的银光,愈加变幻莫测,声音已如常般慵懒散漫:“你适才说有事说与我听,却是何事?”
“王兄,太妃责令我姨娘出城去庵堂静修一月,明日期限已经到了。”水泫看着滟滟流波,俊美的脸上有着异乎寻常的冷静。
“哦,那你派车去接回来也就是了。既然是当初族长和太妃的话,照办就是,无需再去太妃面前请示。”
“泫跟王兄说起这事的意思是,暂时不接姨娘回京。等秋后天凉时,再接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