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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同人)长相守(31)

他瘸着脚迈进院子,听见穆念慈的哭声

因为办丧事,屋内点着长明灯,蜡烛一刻也不能熄灭。

院门未掩,堂屋里全是邻居,院子里也站了不少,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妈,忙着安慰。

不过,外人能帮的有限,最紧要的事,还是家里人做主的好,这样逝者入土才能像样地入土。

孕妇需要节哀,不能劳心受气,所以有热心的人,知道这些天来郭靖夫妇常来这儿的,就帮忙去追他们。

郭靖终于来了,却是这般模样,面色惨白白如饿殍,身摇步晃,几欲晕厥。

一路赶来,他都跟自己说:“我不信,我不信!”

可是亲眼看见穆念慈坐在屋内,一身麻衣,头戴孝巾,为众人所劝,不住哀泣,如何能不信?

直到这时,心里压着万千痛楚的他才终于放声大吼道:“康弟!”

院内站着的几个为数不多的青年认得他的样子,急忙来扶:“快快,这是怎么了?”

郭靖甩开他们,不让近前,先问:“康弟尸首停在哪里?”

他的神情定定的,呆若木鸡,很怕人。一个灰衣男子迟疑片刻,指向曾是婚房的卧室:“那儿。”

郭靖将眼睛转过去,那道门关得很严,上了锁,没有人进出。

看来,杨康是暂时被停在床上,还未入棺。

他开始歪歪倒倒地往那边摸索。

众人都很担忧看他,很想帮忙,但是这样,也只好齐齐地让开。

小腿上裹的缠腿布已经红透了,心已经痛得近乎麻木,郭靖哪里还有心情去看去管。

他已到门边,伸手欲推,却推不开,旁边看在眼内,撵上几步去开锁。

外边有人唤他,是刚刚在院外下马的黄蓉,急切万分:“靖哥哥!”

一路疾行,她难受得几乎晕眩,强忍着恶心冲去望郭靖的伤。

有人“啊”的一声惊叫,有如半路截杀地横在黄蓉的身前,张手就打。

那是穆念慈,她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守卫她的亡夫。

邻居大妈们急忙劝的劝,拉的拉。

穆念慈才拍了几下就被扯到一旁。

她示意有话要说,大妈们松开了手。

黄蓉竟有些怕她,她近一步,她便退一步,穆念慈盯紧了她,似恨不能将她撕咬,她的双眸哭得红肿,除了愤怒和憎恶没有别的感情。她朝她悲愤地叫嚷道:“你不许过来,康哥生前最讨厌你,你不许接近他!”

(十二)玩命(下)

死在心爱的人之前,算不算幸福?至少不会看见他伤心。

天快亮了,杨康那像抹了白墙灰的脸看上去也不那么怕人了,只是有些青青的,尸斑还未见。

郭靖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他也不会怕他,不管到什么时候,杨康永远都是他最爱的。

他身上挺干净的,虽然说法是吐血而亡,脏乱倒是不曾,干干净净的,就像睡着了一样地躺在那儿。

郭靖特别希望这是一种错觉,好似杨康的确就是睡着了别人都弄错了,但是他近前去喊他拉他,他都没有反应。

门关上了,这间屋子只有他们两个。郭靖从来都知道杨康很讨厌他吵他,但这一次,他却顾不了这么多了,虽然知道呼唤是没有用处的,仍然不免去尝试,希望这不过是一场梦,而他的康弟在梦中等待着他的到来。

在外面的黄蓉和穆念慈,乃至众人都听见了他的哭声。面面相觑地,不知该说什么。他在屋里大吼大叫的,就像一个孩子般地不依不饶。江南五侠走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那时他痛苦得只知道要报仇,而现在,却是只要他的康弟活过来,什么都可以舍出去。

这种悲伤不是愤怒,而是彻底的脆弱,苍白的无力感,仿佛被打倒了再也起不来那种无力。那是失去生命最重要的部分所必然导致的后果,黄蓉非常能够理解他。

她是如此爱他,她知道如果她失去了郭靖也会这样,因为理解,痛苦的份量尤其深重,那样的在乎,她冀盼到现在都已经成亲了还没有办法在郭靖的身上得到印证,哪怕她只要一成。

黄蓉一直的怨念不过是要杨康的命,他现在真死了,她却很害怕。她知道郭靖很爱他,但却没有想到是到了这样的程度。把所有的重心乃至生命都放在了杨康的身上,这样的人,没可能承受得起。

她很怕,她听懂了哭声中的含义,那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交换的感情。别人待他再好,他也不会动摇,甚至不会看上一眼。

傻子有傻子的执着,不容易变心就是最大的好处。

任凭天花乱坠,光怪陆离也不会有什么效用。

杨康,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吧?

按照日子,明明应该至少还有五年。

还没有让他受够折磨,受够痛苦,怎么这么奇怪地就死了呢。

黄蓉决心亲眼看一看。

要制造机会不容易,穆念慈杵在那儿,像一尊门神。

郭靖正在嚎丧,在这个时候再惹恼了他,无疑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

黄蓉决心再等一等。

如果是假的,她总有机会。

当太阳高高升起,快到中午时,哭累了的郭靖终于被人劝了出来。

一样是心疼他,穆念慈的心肠可比黄蓉要清澈得多。

黄蓉想的,总是如何能将郭靖支走。

只有将他支走,她才能去察看杨康的“尸体”。

好在这种时候,总是有事情教他去做。

去棺材铺,换寿衣,这些细微末节的事,以郭靖对他的重视,当然要亲自动手。

只要能近前去看,是真是假,总能知道。

这一整天都未曾有机会。

——郭靖已经哭瘫了,是被人扶着出来的。

伤处的血渍已经凝结,烂烂的,看上去很惨不忍睹,黄蓉想着还是先顾他的伤,郭靖痴呆呆地瞪着眼,没有神采,也不懂反应。待她料理完了,还是那样,只是一门心思想着要回去杨康身边守灵。

黄蓉看见可真着急,郭靖这样,她总是没有办法接近杨康,也就没有办法察看。

她甚至怨念到情愿放手她的靖哥哥去料理杨康这些身后事的地步,只要他肯离开。

念慈是女流,这些本来就应该是做兄长要做的事,请他们回来是帮忙不是添乱的。

——奈何郭靖已经心痛得傻呆呆,只想着不准任何人接近他的康弟。

他坐在炕边,生怕一走开,杨康醒了会看不到他。

他摸过他的手,他的身体,明明已经冷得像冰,却还坚持相信是活着。

——执念固然感人,然而不过是入了魔,又有什么用?

人总是要去考虑一些实在的东西,面对现实。

不入棺,也不换寿衣,总这么躺在床上,怎么能行?

不仅仅是黄蓉着急,等到了傍晚,连念慈和邻居们都来劝说,教他拿主意。

醒不过来的郭靖,还沉在自己的梦魇里。

而一心对他有所期盼的念慈,见他竟是如此的不中用。拧紧一双秀眉,不住地落泪,惨惨地呜咽着,也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