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疯了吗,她怎么能这么疯狂,她……
博果尔抿紧了唇,他不能容忍自己骂出来,“不要脸”,他不可以讲。
乌云珠是他最美的梦,他怎能亲手撕毁。
时间每安静一刻,它就仿佛静止了似的,乌云珠已经像个初生婴儿般站在那里了,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抵押在这一刻,她知道也许这样做博果尔会看不起她,会讨厌她,可她已经顾不上了。
错过今晚,再相聚时,也许就成了昨日黄花,也许他前脚走,太妃后脚就会把她赶回家。无论如何,今晚要留住他,也许老天“垂怜”,还可能有个孩子。
现在能救她的,也许只有这样。
可是博果尔,始终不回头。
他本来想辩解的,也都不想说了。心灰意冷原来这么容易,这一刻,不管乌云珠是什么样的人,遭遇了什么样的事,他也都不想管了。
他只扔下了一句,然后就扳开门,大迈步地去了书房。
留下来的乌云珠因为这句话惊跪了下来,抱着衣服,羞惭无地直发抖。
“和济度一起守皇陵,我们两个人说话,带上女人不方便。”
他的自制力竟然这么好,在这样的时候,他竟然只想着兄弟!强烈的恨意像夹着风的火,烧得她满身都是滚烫的。
窗外的风冲破阻挡,密密地卷了进来,像在嘲笑她不知廉耻。
女人如衣,兄弟才是手足。不知道他们相聚的时刻,会怎样谈论她?这已经是她管不了的事了,她的命运,已经被她自己毁了。在这漫漫天地,没有谁会和她同仇敌忾。
只有真正有情意的,才会为彼此着想。
太妃的房里,此刻并没有很安静,郑亲王的手还没有从她身上下来,她的心也在烧着。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这趟回来,他们两个都怪怪的。”太妃翻身卷卷被角,很是狐疑:“你肯定知道什么,别瞒着我。”
郑亲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睡吧,时候不早了,你只管睡觉,其他的事,交给我。”
“你顾得上吗。现在济度要和博果尔一起去守皇陵了,福临那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我知道,他就是看博果尔不顺眼,他就是不想我们娘俩儿快活。这个臭小子,什么东西!”
“皇上一天天大了,翅膀也要一天天地硬了,可是现在还需要有人带着他飞。”郑亲王显然别有所指:“还没到完全扔下我们的时候,你不用怕。只要我活着,没人能动你们。”他说完,坐起身来披衣。
“这就要走啊。”看他下床穿鞋,太妃很舍不得地捞了一把:“心里话还没说完呢。”
“等你说完天都亮了。”郑亲王回头笑了笑:“放心吧,济度这孩子和博果尔互相照应,出不了事儿。”
要出事,也是好事。
给博果尔递过话要给他娶新媳妇的慧敏和福临一大早来送行。所谓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出现在此时,十分尴尬的福临,站得远远的。
他以为会看见乌云珠,但却没有。结果,一回头,慧敏和博果尔热乎起来。
“怎么样啊。”慧敏的声音很轻,样子很欢喜:“给句痛快话儿,到底乐不乐意。”
博果尔闷声不语,直到济度过来了解情况把他掐了一把,他点头了:“嗯。”
“那成,那我就帮你好好选啦。安心去,回来,一切都给你备好,啊。”慧敏豪爽地拍拍他的肩,倒引得福临一阵醋意:“干什么呢!”
“我咬他呢。”慧敏立刻大声回头:“怎么着,不许啊。”
福临着急地跑过来了,脸上一抹红不知道是不是气得:“说话就说话,贴那么近干嘛,他又不是聋子!”
博果尔不想理他,简单地问声好就走到一边去了。济度抱了抱拳,也走过去了。
像被孤立的小朋友,福临很不高兴,向慧敏打听:“你们说什么呢,我不能听?”
“给博果尔说新媳妇。”慧敏朝他胸前拍了一把,好像很看得起他似的,笑嘻嘻地:“皇上,还得请您的大媒!”
“什么!”福临立刻像救难的英雄,旧话重提:“凭什么!你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他怎么能!”
他急得跳脚。那边博果尔和济度已经上马了。
“站住,回来!”他跑了几步,他们却已奔出数丈,马蹄撩起的后尘,溅他一袍子灰,他低头一望:“我,我,回来!你敢跑!你!”
他气得吼,灰尘卷进嘴里呛得他直咳嗽,不由自主地就站住了。结果慧敏过来体贴地给他拍背,一边拍一边说:“皇上,那是千里马,您再加两条腿儿,没准能追得上。”
“你!”福临越气咳得越狠,一下子直了腰,瞪她,狠狠地瞪她:“做你的媒去吧!我让你做!”
他气呼呼地跑了,大概是要去想法子英雄救美。慧敏也不管他,打道回宫。
今儿高兴,带着福全随处走走。结果遇见了一个人,不,是两个。
佟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胖胖的身体走着路却像是想飞起来似的那么欢腾,不知道遇到什么喜事值得她这样,大概问吴良辅能知道。
他们俩正在窃窃私语,商议着什么。结果望见皇后,立刻严肃得像两个木桩子:“您好。给您请安。”
慧敏和她不常见,印象里只有两回。但每回一见她,就想把她满脸的肥肉给揪下来。那样虚伪的笑,因为面相的好处带了喜庆,怎么看怎么让人难受,不自在,膈应。
“我挺好的。你们打哪儿来啊。”慧敏抱着福全没松手,随便问问。
“嗯,才见过腊月……佟妃娘娘。”虽然私底下可以不讲究称呼,但在皇后面前,佟夫人不敢让她抓把柄,急忙改了,谦虚地回答:“皇后,您这儿遛弯儿呢?呵呵,大阿哥,真虎实。”
一提到孩子,慧敏的眉眼都变得温和了:“是啊。来,咱们打个招呼。”
快三个月的福全,显然反应比之前快得多了,当他顺着妈妈扬起小手的时候,眼睛也弯弯地成了缝,咯咯地笑声逗得大人们很欢喜。佟夫人随即恭维连连,等到这行人走过去才松了心。
“我的天,差点就漏了。”佟夫人忍不住对吴良辅抱怨:“这皇后也是的,大白天都这么吓人。”
这谁不知道。满宫都知道。吴良辅对这句话,只能干笑一声,不说话。
“吴公公,您得再使把劲儿,啊。”佟夫人相信刚才给过的好处不会没用,她又叮嘱一遍:“吴公公,千万别给漏了,一定要等到大阿哥百日那天,啊。”
吴良辅常换常新的脸,终于开了一丝纹路:“成,您放心吧。保证咱佟主子,一鸣惊人。皇后啊,也奈何不了她。”
“说的是啊。”有这么得意的事情,佟夫人的胆子大了起来,忍不住酸上几句:“这皇后啊,自个儿没动静,霸着别人的孩子亲热,转弯儿,切!”
已经走开了的吴良辅缓了步子,侧过身来瞅了一眼,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