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玻璃心被榔头瞬间击得粉碎。
小川没有机会说完的话，也许将成为永远的秘密。
因为自尊让他不会再主动提及。
我要妈妈和爸爸在一起。
当然他也知道，生气的爸爸不会去关心这个。
也许，这么多年被当成叛徒早就应该习惯。虽然这一家四口最美好的时光已经淡去，抹不去的伤痕在心中铲出一个大大的疤。小川却以为经过岁月的流逝，他总该将当初的这一幕忘却。
然而没有。
不待见胡须男的怪癖是那时留下的阴影。
但是今天不一样。
虽然蒙恬威严如山，但他并没有讨厌他，更不至于去恨。
只是心里有点恹恹的，因为在角落里的一件往事被捡了起来。
有人在场，小川自觉羞于和他说话。
他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也没有人知道真相。
三人相对，老庞一时竟对小川找不到什么能够指摘的地方。
在这时，外面的龙侠进来，手里端着空空的案盘，俯身跪地端上。
蒙恬将擦手的水巾放在上面，他便退下。
老庞于是知难而退，见此情况朝着蒙恬低头：“大将军，末将先行告退。”
“去吧。”蒙恬也有此意，故而不加以拦阻。
“喏。”
在退离帐边的时候，老庞的眼睛明显地又望了望小川，意思是想提醒蒙恬不要被他迷惑，毕竟失散这么久的兄弟，真假难辨。
虽然蒙恬的态度凉凉的，可是难保会禁不住这个人的花言巧语。
小川的手机，落在匈奴人的手里交相键阅摁来摁去，再被秦兵搜出的时候，居然还没有坏，还能唱歌。
当然不是来电铃声，是储存在里面的MP3歌曲。
正是这首歌，令小川的出身来历和RP都受到了极大的质疑。
是什么歌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好吧，这首歌也不比《好爸爸》差，也是一首儿歌，但是，它是……大家要撑住，来看一下歌词。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
唱到后面就好了，后面会有“我是一条小青龙”这样小川至少不会当成妖孽，但是红尘间很多事都是事与愿违的，这个大家都知道就不解释了。所以，到这个时候，这首极具震慑力的儿歌就突然中止了，然后小川就莫名其妙地背上了“妖孽”之名。
因为这首歌在唱头上有角，身后有尾巴，但是又没有告诉大家是条小青龙，那么要凡事习惯往最坏的方向想的人们怎么YY小川的来历？
头上有角，身后有尾巴的生物最容易被想到的是蝎子和毛毛虫。
这些人比较厚道一点，当然是毛毛虫的体积太小大概不能变成一个大活人这么夸张所以这个观点，大家一致地认定小川很可能是蝎子精。
因为小川装束怪异，出现的方式怪异，一切怎么看怎么怪异。
偏偏还疑似是蒙恬失散多年的爱弟蒙毅，这叫大家怎么能不谨慎。
当然这个大家是指中层官兵，并且约定不能泄密以动摇军心。
作为副将，更应该将这个重大的责任担起来才是。
当然老庞不至于也把小川看成妖怪，但是他怀疑小川很有可能是戎狄的奸细。
匈奴既然在煮他，他看起来又不像大秦子民，那么就只能用这个来解释。
于是他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决定要好好审问一下。
但蒙恬来了，他只好让出去。
庞解不确定他不会被小川软化。
根据在昏迷中一直拉着蒙恬的手不放这一点来看，易小川很可能是早有预谋。
太过热情会引起误会的反弹。
小川自己也知道，所以等庞副将走开之后，他也没有敢马上就去和蒙恬搭讪。
因为心底的不开心，然后又忆起在昏迷中纠结的竟然是“你为什么不准我娶小老婆”，顿时又囧又雷，两种心情交叠在一起，教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么就赖在床边站着吧。
这种熟悉的生疏感得到了体谅，自觉应当是如此的蒙恬垂低眼帘，往茶案边走去，轻轻地唤了一声：“那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过来坐吧。”
就像被线牵着走，小川虽然不是很情愿，也乖乖地挪动着步子。
在这之间，他很细心地，先将蒙恬的袍子叠好。
在远处的茶案相隔两方席子，蒙恬的座位在里，小川自然与他相对。
他不习惯跪式的坐法，蒙恬于是宽慰道：“不要紧，随便些。”
小川看着他不动。
那种企盼的眼神像蒙上了一层雾，看起来，是非要蒙恬迁就不可。
蒙恬于是无奈地笑了一下，站起来再坐下去。
这回他是盘腿坐的。
那么至少不会太难受。小川顿时很高兴，低头撇嘴笑。
他坐在蒙恬对面，就像一个孩子。
小川说不上来，为什么会不自觉地欢喜。
就因为蒙恬顺从了他的心思这么简单，说起来倒也不像。
他盯着蒙恬，因为他要仔细地看他的胡子。
他不待见胡须男，但是他待见他。
他总觉得这样会太老了，可是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蒙恬逆光坐着，小川要想看得清楚理当应该再靠近一些。
好吧，他看得很清楚，但就是想再靠近一些。
他有三十多了吧，成年累月长期征战，这个人脸偏向麦芽色，皮肤却不粗糙，是天生的吧。
他的胡子很顺贴，像特别打理过的那样好看，尾边向前扬起，却又不过份，在严威中带有一分俏皮。
他的眉向两边高昂，昂扬的气度是小川望尘莫及的。微抿的双唇和挺拔的鼻梁处处浸染着严肃。
从来没有觉得谁一本正经得这么好看，这么有力量。
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却又偏偏想在他面前放肆。
不开心的事已经不去惦记，而那个囧囧有神的疑问却无法回避。
一旦想起来，很难制止。
不能在这人面前太放肆，小川想，一定要忍住。
但是，越是这样，他越是没有办法不去脑补大川模仿他的样子，然后再去脑补如果把这句话对面前这位大将说了，会是什么样。
和蒙恬面对面地坐着，一颦一笑都无法逃过这个人的眼睛。
虽然小川低着头，这份局促感仍是无所遁形。
脑补进行中……
“你就是我的另一个哥吗？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下去了。
要怎么样才能接上，逼到眼前应景的也只有“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开饭呢？”
小川这么一想，完了，收不住了。
他的手压上茶案挡着脸，俯身看着膝盖，止不住地抽。
但是如果一个失散多年的弟弟一句话也不说不问坐在哥哥对面把脸挡起来耸肩膀，多半会让人以为，那是哭吧？
这个煽情的场面很应该持续下去，最好恬哥也来激动一下。但是他不可能跟着小川一起疯。小川很应该厚道点告诉人家其实我不是你弟弟，即便你很可能将来成为我的另一个哥，但是我现在我还不是，但是真的那样说可能会很危险，起码先把饭骗到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