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是张太医的弟子,撕掉书页的杜太医。
杜太医做贼心虚,一直在想办法补救。他的师父张太医在后边挽救新月,而他必须负责努达海。但是努达海跟着皇帝走了老不回来,这时的机会他不能放过。
于是杜太医效仿老师的做法,藏了一杯酒,拿袖子挡起来。
到了群芳亭,正好遇见皇帝晕厥了,人还没有扶起来,要叫太医的时候,杜太医从旁而过,挤到身边,这杯酒就上去了。
他不是成心要泼皇帝的,实在是心中太紧张,一直想着泼酒泼酒,遇上是皇帝昏了,一时手快,想也没想,就这样了。
然后皇帝受到刺激就醒了,然后就失声了。
嫔妃们朝着杜太医怒目而视。太后却摆摆手说这不怪他。接着呼唤苏麻喇姑,先将福临搀去慈宁宫。
宴席自然是散了,搁在水塘里的那些人也赶快爬上来。没有任何人能比得起皇帝的十分之一,也许这是值得庆幸的吧。
根据塞雅的说法,“鬼形”的怪病虽然发作频繁,但是相隔的日子不会太短,所以骥远尽可以放心,只要努达海和新月尽快出宫就没有事了。
骥远一听更加愁眉苦脸,说:“这都不好办,新月是格格除了皇宫还有哪里可以安置?我阿玛又是这个样子,回了家让玛姆(奶奶)发现他这样,吓死了怎么办?”
塞雅叹道:“是啊,再说万一新月醒了,不肯放过你阿玛怎么办?”
在水里抢美人主子的努达海已经深深地被吸引了,之后又重重地将她甩进了水里,前恭后倨的态度是因为他和福临一样,惊恐地发现新月没有头。
新月的左脸伤疤很重,所以自然涂了药膏,右边是被骥远整成了秃瓢,所以也涂了,两边都涂了,又隐形了,那抱在怀里当然就ORZ了。
而且,因为努达海是用倒拔出水面的方式把她捞上来的,所以这头突然没有了他还以为是自己导致的,为了尽快甩脱干系,他自然就将人一抛砸在水面上,然后一边摇头一边说“不是我干的”然后不顾妻儿,只顾自己地往岸上爬。
四位好孩子是骥远的结拜兄弟,和雁姬的感情很好,通通拜作了义子。在没有得到干娘的指示之前,是不会教这个混账溜走的,所以情形虽然很可怕,他们也鼓足勇气上前勒住他的腰。
被砸了好几遍的新月终于醒了,被雁姬和塞雅在水上扶住,然后她又晕厥了。
努达海就被拦截于近在咫尺的地方。
他比她还要可怕,不仅没有头,还没有手,由于小尖尖是空的,胸口塌陷。
倘若水下的部分都让她觉察,就会知道,连腿也没有。
新月有阴阳眼,看到这些,只会以为是鬼。而且她发现这个人似曾相识,当初在军营里见过,更加确信他是鬼,所以她又晕厥了,歪倒在雁姬的怀里。
雁姬皱皱眉,之后镇定地保持不动。于是,好孩子们都觉得干娘太威武了,既有风度也很体贴,教一个没有头的怪物挨在她的心口上,还能面不改色。
这有什么办法呢,权当尽忠吧。新月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
骥远盯住她们,心跟跳蚤一样的蹦着,哀叫一声:“额娘……”
塞雅好生佩服地跟着鼓励:“坚持呀!”
他们赶快划过来朝新月的头上泼水,而四个好孩子也效仿着这样对待努达海。
过了一会儿,终于一切恢复正常。
不过,努达海无故惊吓美人主子的逃命行为,是可耻的,也是罪大恶极的,倘若新月要追究,恐怕上头真的会治罪。
还有,因为他们两个,间接连累皇帝也受到伤害。所以很难猜这事会如何了局。
众人心中都惴惴不安。
而在慈宁宫中,福临很快被妥善安置,虽然还是说不出什么,神情已不像先前那样慌乱。坐在床边的太后,心中石块也算放下了一半,为了不耽误皇帝休息,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她和苏麻喇姑走去别的屋子。
苏麻喇姑告诉她三位主子都在候着,希望见皇上。太后想了想,吩咐道:“皇帝没事,教她们都散了吧,明天再说。”
福临最爱董鄂氏,深知其心的苏麻喇姑因此进言:“格格,不如让……”
她自幼随侍,所以没有旁人的时候,习惯沿用旧称。主仆间心有灵犀,还没有说完,太后就已经知道是在讲董鄂,因此拦截道:“不必,让她走。”
福临天生多情,性格软弱,让他见到爱妃,肯定激动,万一再出点什么事,那可完蛋了,说不定真完了。
今天这事,可以算作旧疾复发。因为失声这毛病在福临小时候出现过。太后记得,那是多尔衮还在的时候,曾经因一次意外惊吓,变成这样,之后好久才恢复过来,所以一旦它再次降临,人们就很容易知道,福临一定又看到什么恐怖的景象。
究竟是什么呢?福临虽然不能说,但是他可以用手比划给人看。
于是当时宫女太监们都被赶下去,只剩下太后和苏麻喇姑。
她们是最疼爱他的人,也是他最相信的人。所以福临就放心大胆地比划给她们看。
只是一比划就要脑补,一脑补就会害怕地发抖。那也没办法,
看一下皇帝是怎么比划的吧。
其实很简单,他先画了一个圆,表示这是脑袋,然后手摆一摆,表示没有了。
然后只等皇额娘和嬷嬷问他谁的脑袋没有了,他再比划一弯月亮就行。
很简单很容易对不对?
不对。就是因为太简单,所以才会让人看不懂。
苏麻喇姑盯着他的手,先看他画了一个圆,然后又看见他摆手,当然会认为这摆手是说前面的不对,推倒重来。
重来不能老重来,老重来就越发看不懂了。
那么为什么福临不用写的?因为他手抖得厉害,不方便握笔,再则万一有心人捕风捉影,总是不好的。
还有,这么简单明白的,福临当然认为,用比划的就足够了。
哪知道她们越看越糊涂。
从西瓜从大饼从月亮从……猜过来的苏麻喇姑仍是一脸慈爱,可是福临瘪着嘴,扑倒在她怀中,已经在哭了。
嘤嘤哀泣,何其的楚楚可怜。
他越急就越没有办法说话,苏麻喇姑唯有内疚地摸着他的头,一边摸一边安慰。
相比之下,倒是亲娘的对待更加严厉,太后一向严格,每临大事,最不喜欢看见怯懦之色。福临这样教她很失望,也很担忧。
于是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中形成,她急了,将福临从苏麻喇姑的怀中扳过来,尽可能地温柔点,问道:“是不是头?”
福临知道她在说圆圈,马上点头。
太后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再道:“是不是没有?”
福临知道她在说摆手,又点了点头。
太后面色变得铁青:“是不是头没有了!”
福临像鸡啄米一样地晃着脑袋回应她,并且用手勾出弯弯的月牙儿,希望皇额娘能够明白,那是在说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