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么了。”亲兵舍顿侍立在榻边,马上站过来。
“我要退亲,不,是咱们赞普要退亲!”阿鲁图伦拉住他,心慌手抖。
“退,退亲?”虽然在街上那幕是很震撼,可是就这样退亲,傻子也知道是为了什么。那不是和西凉真的把脸撕开,真那样,岂非太傻?
还是等等,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等?”听过建议,阿鲁图伦更急:“我能等到什么借口,你倒是快想办法!越拖越麻烦!”
的确是越拖越麻烦,从国王与王后的态度看来,他们也谨慎到了极点。
亲者痛,最震惊的是他们,最无奈的也是他们。最可惜的是外面都知道,而他们却是迟到的。
深悔残局已无用。恨也好,悔也好,都是马后炮。
王后坐在帐内,含泪揪住帕子,身旁的国王踱来踱去,是一团爆炸的火。
“大王,你别走了,你走得我心乱。”心痛得是刀斩斧凿,止不住她厉声唤。
“你心乱?孤王的乱就不乱了?你怎么当人母亲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外人告诉我。现在整个西凉都知道了!不对,马上吐蕃也知道了!”
“大唐都知道了,又怎么样。”王后马上说:“我管它谁知道,我女儿要活着!”
“废话,你!”国王很快更急:“谁不让她活了,现在是逼我去死,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我的脸全丢光了,我还要活呢,嗯?”
死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死解决不了的,才是真正的问题。
他们吵得如掀瓦烧房,身前跪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丽娜一直在哭,而凌霄低着头一动不动。纸包不住火,这是迟早的,但终究不想它来。
它来了,只好用命去挡,命挡不住,就只好躲。
可惜,没有人能容忍。不过须臾,国王与王后的责问紧跟而来,凌利非凡:“最该死的是你们,你们怎么活着回来了,代战私自出去,就是你们帮得忙!没你们,她走不成!”
“所以臣该死。”王后的指尖快碰到额上来了,凌霄侧身替丽娜挡住,仰视着展开眉头:“王后,这是我的主意,丽娜只是个丫头,她算不了什么,没把公主保护好,是我的罪过,跟她没关系。”
他的眼睛明净如月,决心可见一斑。到了紧要关头,他必须像个男人。
“哼,你扛,你扛得起吗?”王后心碎了,最信任的人瞒着她,骗她,让她无法提防,终致于此,她好痛:“我最信你,偏偏是你毁了她,凌霄,偏偏是你毁了她!”
“王后,对不起。”凌霄跪前一步,再次请求:“我的命你随便拿,只是有一条现在怎么办?”
报仇也好,处置也好,都是后话,现在怎么办。
不管结果如何,谁来替阿鲁图伦找个台阶,替西凉和代战找个台阶?
杀了薛琪,或者杀了抓回来的所有人,也只是让刀刃沾上血腥而已,就这么杀了她,也许反而更加论证事实。
所谓灭口,莫过于此。
“哼,本宫明白了。”王后眯着眼睛靠近他,近得很有压力:“薛琪是从大唐来的,自然是大唐的奸细,奸细诋毁咱们的公主,咱们公主受委屈了。”
“王后。”母亲为女儿找的借口,凌霄没办法说它不对,然而这样欲盖弥彰,管用吗。他深为忧心地揪紧了眉:“可是,公主她……”
这样盖能盖得了什么,她的伤确实存在,就算它马上好了,空穴无风,吐蕃也不能尽信。总归有这样的传言和阴影,一辈子笼罩。
“我不管,反正就是这样,马上将薛琪处死,让所有人都知道,代战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过,薛琪是大唐的人,杀了她,就等于跟大唐开战,跟它打我们拼了,可是吐蕃要是乘虚而入,我们怎么办?”站得最高的人心也最铁,国王始终要比她冷静,这种冷静,残忍至极。
“我管你怎么办,我只管我女儿怎么办。”王后压住胸口,脸已变得灿如红霞,她的心在疼。
“唉,不说了不说了。”内忧外患,国王也只能扔下所有去扶:“好了,求你了,你要是再出事,孤王真的完了。”
心想事成,想什么来什么,当他也采取拖字诀的时候,偏偏当晚就有事来。
在帐中养病的阿鲁图伦烧得昏天黑地口干舌躁,正想唤舍顿帮忙倒水,结果,眼前一点银光闪过,是刀袭来。
“救,救命啊!”不敢让它靠近颈边,阿鲁图伦手忙脚乱地抓:“救命!”
声音虚弱得连孩子也听不到,正当他感到绝望时,那黑衣蒙面人却欺身上来,被他挠中。挠下来一件硬物。
运气好,这么一碰,那人换招时不小心碰倒了榻边的溺器,随着声响,终于有人猫进来探看:“大人!”
“快,快救,救我!”舍顿抢步近前,只见可怜的阿鲁图伦倒向榻上晕了。
再醒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舍顿单膝点地,谨慎地说:“大人,大人?”
“唔。”阿鲁图伦很快意识到,赶快回他:“谁害我,谁要害我?”
“大人,大人别紧张。”舍顿即刻要他小声:“外边守着好多西凉兵,别让他们知道你已经醒了。”
“怎么?”阿鲁图伦不明白:“难道,是他们?”
“大人请看。”舍顿拿出一块银环状的硬物,交给他:“这是从大人手中扳下来的,您可识得?”
“对了,它。”阿鲁图伦立刻想起:“是那个蒙面人落下的,是我抓下来的!”
它是什么呢,很贵重的东西吗?看样子,也没有很值钱。可是看形状,却是……
“这是西凉皇族之物。”阿鲁图伦惊叹地用手摸,摸到终于确定,吓坏了:“刚才袭击我的人,是西凉的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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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重要,这是证据。有它,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
“他们要杀我?”阿鲁图伦想得身儿发颤:“居然皇家亲自动手,哼,我好大的‘福气’。”
“不会的。”人在最虚弱时总不免胡思乱想,舍顿哭笑不得地安慰:“大人,两国交兵都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还没打仗呢!”
“你懂什么,很快就会了。”结不成亲家,自然是仇家,更何况,阿鲁图伦一旦安然回国,就等于平白带走这么重大的秘密,谁能甘心。
今后,不管西凉跟大唐的关系怎样,至少吐蕃实在装不下去了,这怎么办。
阿鲁图伦深深地焦虑着,当务之急是保命,可这条命要怎么保。
“要么拼,要么死。”舍顿太年轻了,只有二十多岁,他想得好简单:“大人,不如小人保你出去。”
“你这个傻子,真打出去是我们没理。”阿鲁图伦深感倒霉:“更何况我现在病成这样,你是扛我还是背我,咱们才几个人?”
不能打也不愿意死,恐怕也只剩一样,摊牌,兴师问罪,可这罪不能直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