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感应到什么,周围草丛传来细碎的声音,一团黑影钻出来,渐渐地近了。
“你,不……”嘴再硬心也是虚的,代战连滚带爬,惊惧地向后退。她的腿在打晃,没一会儿竟退到了崖边,再稍微不小心一刺溜,她就下去了。
“啊,救命!”说要死,想要死,真的要死了,她还是想活。
可是,怎么活?此刻,千钧一发,心头寒凉,她也只好闭上双目等待必然的下坠。
天幸,紧接着一股力道传来,有人死死地抓住了她。她张眼,陌生人白皙的脸近在咫尺。
那是个干净清爽的男人,不到三十的样子,双目有神,神情坚毅。代战看着他不由生出勇气,又哭又叫:“别放手!拜托了,不要放手!”
“唔唔。”好可惜,居然是个哑巴,那人频频点头,努力捞紧了,去拖,去拉。
即便如此,还是好费劲呢。代战在往下滑,带动着这人的半边身子也往前倾,眼看着就要拉他做垫背,一起下去了。
隐在暗处的人看得很有些感触。一心记挂的李云贵不由脱口而出:“这下好了,同命鸳鸯。”
“不会。”因为央求才带他来到此处的范离即刻接话,将手一指:“你看。”
另一边的草丛里,隐约有光,虚影笼罩着一个人,款款而来。
“许重生?”由于被范离拉着手,李云贵看得见也看得清,他更惊讶:“居然,这家伙也来了?”
群英荟萃赶到这儿,也许只是为了现下这一刻,拉住代战死死不松的陌生男人,他居然是……
“他是……”李云贵没有说完便止住了,因为,他看到许重生正在施法,一团白光朝着他们飞去。
“别再说话,小心被听见。”范离拉住他往后退,让开道儿来。
陌生男人大半个身躯已经滑落,他正在用脚尖努力地勾住附近的藤蔓。
“不要,不要撒手,我会报答你的,求求你……呜呜。”直到危极时刻,代战才发现她想死的决心是这么脆弱,她根本舍不得。
艰难的求救声在空旷的崖边回荡,可怖之极,然而最可怕的是她和陌生男人都已浑身滚汗,他们掌心渐湿,她快要抓不住他了。
“啊,不!”代战脱了手,往下坠,就在这一刻,那男人仿佛得了神力相助,往前一够便勾住了她。
紧接着,拉,拽,抱,一气呵成,他终能救她上来。
这是怎么做到的,无人知晓,唯有急剧跳动的心在诉说,刚才这一幕有多么惊险。
男人的胳膊在石崖上磨出斑斑血痕,他也忍了,千难万险,总算没有白费。他肯如此牺牲,也许只因为他要救的人是代战。
“呜呜。”代战终于平安了,情急之下还没有从恐慌中惊醒,竟一下投入他怀中,嘤嘤而泣。
“唔唔。”哑男人说不出话来,只得用手来比划,似在告诉她,不用谢。
“你真是个好人。”代战抹着眼睛,退开几步再道谢:“谢谢你,对不起。”
她连累他受了伤,她很过意不去,然而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却是她不能知道也不敢知道的。
它太可怕了,它不应该存在。
男人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却是在想,哼,是我该谢谢你才对,代战,我怎么能就这么便宜的让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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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恨她,在心愿没有达成之前,永远恨她。他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拼命按着爪儿,不敢伤她,只为了要骗下去。为了将来更好地解决她,现在他必须是仁人君子。他努力平静地对待她,可是不行。
急得心里淌火,怎么做到。汗湿的双颊透出不正常的殷红,仿佛醉酒。怎么做到。
他装不了君子,他压根就不是什么狗屁君子。他慌了,怕了,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向她走去。他以为,在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个。只要好好地对她,她很容易上钩。
普天之下,只有他们才是“同道中人”,她的心思,只有他懂。
孤独和恐惧总是一块儿来的,寒冷的风还在刮着,啪啪地扇着他们的脸,很疼。他悲哀地想起重重过往,那些碎影都被这阵风刮到眼前来。
越靠近她,它们越清楚。一时一刻一丝一毫都逃不过。它们太精细了,它们不模糊。
想得他全然不甘,想得他越发焦灼,想得他的脸也不由自主变得狰狞。他是狼不是羊,他藏不了。他越近,代战的心就越紧。像被绳儿勒住,扑扑地跳动,快停止了。
快跑!她惊惧地想着,立刻转身奔向马儿,可是他比她更快,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你干什么,你想对我怎样?”她喊起来,可是那男人已经将手扯住缰绳,在他下一步行动之前,她想也不想,张手就推。
惊惶力大,加上脚下有碎石,他居然被滑倒了,勾住缰绳的手,却还没来得及撤开,拽着马头重重偏向一侧。
活该的报应马上就到,居心不良,吃苦受罪的就是他。
马儿吃痛用力甩,几下子,他没有脱开,却被缰绳缠了好几道,裹住胳膊。于是,接下来,精彩的一幕来了。代战惊诧地看见,他跟着马儿在颠在跑。
“唔。”巨痛马上就来,他却死死地咬住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马很快,贴地拖着他就好像拖一只口袋,在灌风。风推着石子,蹦向他的身体,它们弹跳着,不停地来,他贴地拖着走,躲不开。只能挡住脸,尽力不让伤了。
没多久就闻到了腥味。血出来了,奔腾着在往外撒。
可是这条血道,一时半会儿还不打算结束。
男人在地上滚、爬、推、拉,尝试数次,直到终于摸出腰刀来,赶快扬高另一只手去割缰绳。不过够了好几遍,都够不上。他一次次地扬手,一次次的被迫放下,汗混着血,水一样地流。
老天要玩他,他没办法。颠颠地如赴汤蹈火,肝肠寸断,是他的命。
“我帮你,我帮你!”后悔无妄的揣测,自觉醒悟的代战跟在后面跑,她要还恩。只是刚刚跑了几步,她就摔倒了。
藤蔓勾开裙摆,露出白生生的小腿。暗处的许重生盯在眼里,不由深深吸气。它如脂玉般嫩滑,十个男人看了,至少有九个也会很想摸摸。
甚至不止是摸摸,在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外,也许还会想……
“出家人六根不净,色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云贵依在范离耳边,悄悄评价。
“他不敢的。”范离嗤之以鼻地冷笑,果然,下一刻许重生就偏过眼睛,不肯再看。而代战也很快起来,接着追。
可是,已经没有用了。茫茫的夜里,那马儿已经跑得没了影子。
“哎。”代战摔伤了,脚扭得很疼。她马上想,这人会怎么样,死了吗,可是他救过我,要是他死了,我……
她觉得他变成这样是因为她误会他是坏人,如果他死了,她就永远欠着良心债。她想得心儿揪紧了,环顾四周却更害怕。空旷的崖边传来阵阵啸吟声,也许很快就有野狼虎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