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病,肝火旺也有关系……”
男大夫拿过交费单戳到办公桌上的针台上,然后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慢吞吞的说,“回家路上要是有药店,就去买点同仁堂的龙肝泻胆丸,一天两次。我们这儿规矩大,要不就不开药,要是开了药单又没达标,领导月底要点名批评的。大家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啊!”
苏北惊讶的看着一脸正经八百的男大夫,最后一个没绷住的笑了。
“那个,秦大夫吧,谢谢啊!”
苏北特意很认真的盯了一眼男大夫的胸牌,把那个名字在自己心里反复念了几遍来保证自己确实记住了这个挺有趣的小大夫,同时还在心里暗暗的下了决定——
就算为了再见见这个能让她花十五块钱看完病的大夫,三天以后她也一定会来复诊的!
苏北出了医院之后想了想,没有坐车直接回家,而是中途下车,先去她知道的一个药店买了那个大夫给她介绍的去肝火的药,之后想想家里的红霉素眼药膏也不知是哪年的老存项,于是就又买了盒眼药膏。
买完药,苏北提着塑料袋走出药店,想想这里离家也没两站地的距离,再坐公共汽车又得等半天,还不如就这么溜达回去,于是就提着塑料袋顺着马路往回走,还没走几步,忽然感觉似乎有辆车从她身后缓慢的减速滑过。
苏北眯着肿桃一样的眼睛,扫了一眼那辆和自己擦身而过的汽车,然后就因为那抹撞进她眼睛里的,让她感觉极为熟悉的半灰半蓝而停下身——
“苏北。”
总是显得半新不旧的小奥拓也在同时停了下来,敞开的车窗里探出一张苏北绝对不会认错的脸。
——你今天没上班啊。
——没上。
——你眼睛怎么了。
——结膜炎。
——你还生我气呢。
——生呢。
——你别生气了,来上车我送你回家。
——妄想。
——以上,是苏北眯着看东西有些模模糊糊的肿桃眼,瞧着坐在小奥拓里的男人,在自己脑海里设计的一系列对话。
而现实则是,那个坐在小奥拓里的男人盯着苏北看了两眼之后,没什么表情的说了句:
“上车,我送你回家。”
苏北为男人那淡得不能再淡的语气闹得心里翻腾了下,‘腾’的往后退了步,仰起下巴回了句:
“不用。”
“上车。”趴在车窗上的男人加重语气重复了声,苏北用自己肿桃儿样的眼睛瞪了男人一眼,也加重语气,硬邦邦的回了三个字:
“不乐意!”
车窗里的男人皱了皱眉,停了一会儿才又说了声:
“那你等我一下。”
苏北两只手拿着塑料袋,憋着气,一声不响的看着男人把头缩回车里,然后一个提档,倒车,把车就近停在了马路边的车位里。
苏北一直看着男人把车停好,转身开门下了车,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冰凉凉的笑,然后当着男人的面,两步跨到马路上,伸手拦下辆出租车,低头钻了进去。
“小两口吵架了?”出租车司机从后望镜里瞧了瞧那个站在车后,看见苏北上出租之后一直没动窝的男人,有些调侃味道的说。
“什么小两口,早分了。”苏北迅速的报了自己租住的地址,然后气闷的咕哝了声,心里颇为怨愤的想那些小说电影果然信不得,谁说两人吵架之后一个人上了出租就可以扬长而去的?口胡!
这从叫车到上车再到司机问好地址起步开车,前前后后最块怎么着也得两分钟,要是被甩下的那个想拦,怎么着也能把车上那个给拦下来了,这么想来那些一人坐车远走一人原地流泪不过就是编者要求的一个情节,而且镜头重点还多落在被留下那人悲苦无依的一张苦脸上,所以说,她才不会傻瓜到坐在出租车里哭,那种乍见昨日恋人,然后坐在车里哭的情节,最三俗了——
她要反三俗!
“这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说起来容易,其实也不容易,分分合合的最伤感情——”
那个一口良乡口音的出租车司机一边眼观六路的开着车一边语重心长的念叨,念叨了半天,司机又抽空瞧了一眼正在独自气闷的苏北,又开始安慰起她来:
“要我说,这两口子吵架拌嘴也就是一时之气,怎么着也犯不着把自己折腾这样不是?要我说这当男人的,怎么着也得比女人心胸开阔啊,要是我看着自己老婆哭成这样了,她说啥我都肯定先答应着!要星星咱就绝对不说给月亮!反正婆娘就是要哄的,耳朵里甜了心里就气顺了,过后哪还能真找我要那些稀罕东西去?”
苏北很郁闷的眨着自己肿桃儿一样的眼睛,心想这做出租车司机也真不容易,大到国家大事太空奥秘,小到家长里短婚丧嫁娶,哪一类的话题都要客人一开口就能跟着说上几句,要碰上像她这样据口葫芦死不开口的,还得一个人一唱一喝说单口——
“您从前面的街口拐进去就到了。”苏北坐在出租车里指路。
原本就没多远,开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苏北住的楼下,苏北一共掏了十块车钱和一块附加的燃油费,下车之后刚关上车门,就看到那个让她气闷的男人慢吞吞的从一边的停车区走过来。
“小两口有什么事慢慢说啊——”坐在车里的出租车司机喜气洋洋的向苏北招了招手,然后一踩油门走了。
苏北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一路上这个司机总是一脸诡异神情的从后窥镜里往后望!
“走吧。”
男人一脸镇定的走到她面前,顺手拿过苏北手上的塑料袋。
一直自己气闷,气闷,气闷着的苏北,就因为这短暂,而且似乎非常不经意间的一个碰触,突然间的爆发起来——
“你你你你,你到底想怎么着?当初走的那么干脆,我要是你,现在就该连看见了都当没看见!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做的这些是什么?是招惹!招惹!听懂没有?你还招惹我干嘛?招惹我干嘛?你觉得招惹小姑娘有意思是不是?你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发脾气啊?当初咱俩好的时候我没冲你发过脾气你就当我是软柿子好欺负了是不是?”
男人一声不响的看了整张脸都涨得红通通的苏北一眼,就着苏北指着他的手,把一脸怨愤难平的苏北拉进楼。
“你你你你,你还知道我住哪儿!你你你你,你跟踪我是不是!”
苏北暴跳着想把自己的手从男人手里抽出来,但用了几次力都没能成功,心头的火气由此更上了一层楼。
男人一直把苏北拉到她家门口,才静默的松开手,看着苏北暴跳如雷的模样,安静了两秒忽然开口:
“……我就住你楼上。”
“……”苏北瞪目了几秒,然后几乎是张牙舞爪的尖叫起来:
“你住我楼上怎么了?你住我楼上怎么了?你住我楼上就能招惹我了吗?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少时间才能不在看到刘伟时就想起你来?你知不知道咱们分手的头两个月我瘦了多少斤?你呢?你呢?你当初和何玫分手的时候还为她瘦过一二十斤呢!和我好的时候咱们天天去吃烤串也没见你长过多少肉!结果现在倒好!你日子过得好啦?心情美啦?你也好意思长肉!还把肉都长在肚子上了!你你你你,你气死我啦!我告诉你,我心眼小!就是心眼小!别让我再看见你!我也不装,我就是记恨你了!看见你一次就记恨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