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萧云欣忽然觉得耳边的说笑声好烦,于是问道:“表哥,这儿实在是太吵了,您要不要随我去后面稍事休息?”
“撇开大家独自躲到一旁去,似乎不太好吧?被他们拿住了又说是逃酒。”赵沐轻笑摇头。
“不会的,你身体不好,少喝几杯也无可厚非。”萧云欣只想拉着赵沐离开这里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
赵沐眼看着容昭又被谢宜和顾忱两个联合敬酒拿了一只大大的玛瑙碗装酒,心里立刻急了,这样喝法怕不会醉死?于是他朝着萧云欣摆摆手转身朝容昭那边走去。
然而容昭这会儿工夫已经端着满满的一大海碗酒凑到了嘴边,然后朝着谢宜和顾忱二人一笑,仰起脖子开始大口喝——咕咚,咕咚……
“哪有这个喝法的?”赵沐过来制止的时候,容昭已经喝到了最后一口。
本来容昭就已经喝得六七分醉意了,这一大碗下去,人立刻站不稳了,抬手就搭在了赵沐的身上,笑呵呵的指着顾忱和谢宜,说道:“还来不来?”
赵沐伸手揽住了容昭的腰,皱眉对面前几个人说:“不能再喝了,再喝可就醉死了。”
不管这些公子哥儿们平日里怎么闹,怎么无拘无束,然而赵沐毕竟是皇子,是王爷,他一说话,大家总是要收敛的。
“原本就是容世子自己要跟我们赌的嘛。”谢宜笑道。
“好啦好啦!不喝了,真的醉的不省人事倒是没意思了。”萧珩身为东道主,忙息事宁人。
“嗯,小心容世子记仇,下次狠狠地灌你酒,到时候可别说兄弟们不帮你。”顾忱也笑呵呵的对谢宜落井下石。
“人家容世子是从西疆长大的,生性豪爽,你当是你们这些小肚鸡心肠的家伙还记仇?”谢宜说着,端起自己的酒杯把杯中酒喝了,赞道:“我就是欣赏容公子的豪气,不管能不能喝,这酒品如人品,决不能失了血性!”
“喝!来,再喝……”容昭靠在赵沐的身上,嘿嘿笑着还去找酒。
赵沐一把把他的手拉回来,叹道:“别闹了!本王可没那么多力气收拾起,你最好听话!”
谢宜一看这情景,立刻对这两个人打趣上了:“哎呀,王爷您怎么对容世子这般的好?您平日里可从没这般关心过我们。”
“行了!你也喝醉了!越说越没正经。”赵沐看了一眼萧珩,说道:“时候不早了,本王先回去了。”说着,他又转头吩咐身后的丫鬟去把梅若叫来帮忙。
梅若早就在门外候着了,一直担心容昭喝多了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然而里面都是各府的公子姑娘们一起说笑,她一个丫鬟绝没有进去搅局的份儿,只在门口急的满头冒汗呢,一听睿王吩咐,忙答应一声进来把容昭从睿王的身上扛到自己的肩头,并朝着众人歉然笑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扫了诸位的兴致,实在抱歉了。”
随后跟进来的是宋嬷嬷,宋嬷嬷也实在担心睿王的身体,因小声劝道:“王爷,这天色眼看着要黑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大家高兴,改日再聚也是一样的。”
赵沐便笑道:“好吧,改日本王身子好些了,在王府做东,你们可都得来啊!少一个也不行。”
萧氏兄弟以及谢宜顾忱等人都拱手答应着,说一定去一定去,王爷做东我们敢不去么,云云。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老夫人和诸位夫人那边,萧珩替本王说一声吧,就不过去打扰她们的雅兴了。”
“王爷放心。”萧珩拱手应道。
梅若半扛着容昭跟在赵沐身后往外走,经过萧云欣面前时,听见她凉凉的叹了口气,再抬头看时,刚好瞧见萧云欣眼神里的一点得意之色,然而碍于身份,梅若不好跟她计较,但这口气却已经存在心里。
上马车的时候,梅若是想着把容昭弄进自己跟宋嬷嬷坐的那辆马车的,然赵沐却不准,说那辆马车不顾舒服,万一把容昭颠的吐了就不好了。
梅若看了看已经昏昏沉沉的容昭,心想公子喝多了就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便叫上盛穹一起把容昭塞进了赵沐的大马车。
其实容昭并没有醉的不省人事,上车,找抱枕,靠在舒适的地方,睡觉,这一切动作都还算是麻利。这让赵沐很放心,坐定之后只是吩咐车夫慢点,不要太颠了。
赵沐也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安静下来酒气上头,没支撑多久也累的靠在枕上,马车轻轻地晃着往睿王府的方向走,车里两个人各自裹着斗篷睡得香甜。
*
夜风呼啸,吹得窗户纸呜呜的响。凤阳宫,里里外外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
谨嫔站在凤榻跟前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端坐在凤榻上的周皇后那一张脸黑的宛如锅底一般。
凤榻跟前跪着一个穿着六品宫监袍服的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低着头以额触地,同样是大气不敢喘。
气氛压抑到不能在压抑的时候,周皇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瓶子放在手边的高几上,淡淡的说道:“把这个今晚送进刑部大牢里去吧。”
“姐姐?!”谨嫔立刻就跪下了,哭着哀求道:“姐姐,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周皇后冷冷的说道:“别叫我姐姐!在这凤阳宫里,我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求您……”谨嫔立刻改口,并在此磕头。
“如果你不想跟着一起去死,就给我闭嘴。”周皇后说着,又吩咐跪在脚边的小太监,“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你就去皇陵当差吧,你的家人本宫会妥善安排的。”
“谢娘娘。”小太监磕了个头,起身上前,拿了那只小瓶后又躬了躬身,恭敬的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谨嫔摊在地上哀哀欲绝。
周皇后吩咐身边的贴身嬷嬷:“本宫这几天晚上总是睡不好,梦靥不断,谨嫔忠心,自愿替本宫去小佛堂跪经。你挑两个妥当人好生服侍她去吧。”
“是。”嬷嬷应了一声,上前去把谨嫔拉起来,送到后面的佛堂去了。
当晚,刑部大牢里的周成贞服毒自尽,没有留下只言片字。廖氏投毒一案经过几天的审理,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但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结案,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在周成贞的头上,并没有再做进一步的追究。
然而周皇后却并没有因此让这件事情过去,刑部的事情一出来,她便脱了凤冠,去了珠宝簪环,穿着素色衣裳去乾元殿门口跪地喊冤,说是有人要灭口栽赃才在刑部大牢里做了手脚,害死了周成贞,试图把所有的罪名都压在周氏一族的身上,并呈上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奏疏,字字有理有据,矛头直指公孙氏一族。
乾元殿内,皇上正看着容悦用心修剪花瓶里水养的一枝杏花。容悦生在西疆,长在军营,对插花之道并不精通,然而她天资聪慧,又心性纯良,修剪花枝只凭本心,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讲究,反而让皇上觉得有趣,最主要的是她什么都不懂,反而显得皇上知识渊博,偶尔在一旁指点一句,自我优越感便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