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参见王妃”凤天骏先看见黛玉,于是忙俯身行礼。
“凤将军不用多礼。”黛玉轻轻一笑,走到水溶跟前,把托盘上的茶放在水溶手边,“这里没有使唤丫头,妾身煮的茶,王爷凑合着用吧。”
水溶一脸的严肃,眼睛里却带着浓浓的笑意,自从黛玉进屋,他的目光便没离开过她。然因凤天骏在侧,他亦不好随便,只得点点头,客气的说道:“有劳王妃了。”
凤天骏忙躬身告退,水溶点点头,让他退下后,方含笑对黛玉道:“怎么亲自煮茶?碧落呢?”
“三筝这会子不知醒了没有,让那丫头煮茶,不怕烧糊了水?”黛玉说着,把茶盏递到水溶面前。水溶接了茶,轻轻地吹了吹茶沫,闻了闻茶香,叹道:“这茶不错,王义此人,倒也懂些风雅。只是他府上竟然连个丫头也找不到,辛苦王妃亲自煮茶,实在不该。”
“岂止是懂些?只怕是十分的风雅,但看这一副汉白玉雕刻的棋秤,便可知。说道女眷,我倒是佩服他一员武将,正气凛然的样子。”黛玉指着那边榻上的一副棋盘笑道。
“来,此刻闲来无事,咱们下一盘棋。很久没下了,手都痒了。”水溶把杯中茶喝尽,拉着黛玉对坐在棋盘两边。
......
三筝无奈之下,穿着碧落给他买的白色衣衫,十分别扭的出了房门,被外边灿烂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抬手下意识的挡了挡,墨色的瞳眸轻轻眯起,却见门口有一个人,来回的踱步,看上去十分的焦急。
“王耕昌?”三筝奇怪的问了一声,“你在这里晃什么?”
“三爷,您终于醒了。那个......家父吩咐在下在此等候三爷醒来,说有事要跟三爷禀报。”王耕昌听见三筝话说,急忙往前走了两步,恭敬地行礼。
“有事跟我禀报什么?去跟王爷说。”
“呃,不是军务,是......私事......”
“私事?”三筝眼角一动,冷冽的目光撇过王耕昌,淡淡的说道:“我没有私事。”
“三爷,劳您大驾,您去了就知道。”王耕昌陪笑道。
“去吧,别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说不定王大人真是有什么要事呢。”碧落拿了一件外套从屋里跟出来,披在三筝的身上,轻声劝道。
“你不懂。”三筝淡淡的看了碧落一眼,转向王耕昌,“走吧。”
碧落气结,瞪着三筝离去的背影,气的一跺脚,甩手往书房里而去。
书房里只有水溶和黛玉二人,所有的下人都在门外伺候,不敢进去打扰王爷和王妃对弈。
棋盘上黑子一条大龙摆在中央,气势沉厚。白子屈居一角,虽然势弱却隐隐露出杀气。但从棋风上便判断各自性格,黛玉虽然小性,但为人端直,历经磨难后,行事也稳重了许多;而水溶却处处留有后手,擅长反击。
“啪。”一粒白子出其不意地杀入黑子阵中,截断了黑龙之气。
妙,妙哉,水溶不禁赞叹。手捻一粒黑子,嘴角轻弯起,手抬子落。
黛玉微微皱眉,凝思半晌,暗道为何水溶竟下了一子废棋?一一唉?拢眉而视,定心暗思,半晌恍然大悟,原是将阵脚变了个个儿。以首为尾,巨龙回身,以退为进,步步为营。
“呵......”黛玉轻笑一声,瞥了刚进门的碧落一眼,想也不想地落子。急视,忽惊。黛玉竟借着水溶那手神龙摆尾,将原本在一角负隅顽抗的白子盘活,白龙乍现,两分经纬。
水溶心中暗叹,偏头看去,却与那双美目对了个正着。翻手为云覆手雨,玉儿啊,你还藏了几手?
“王爷!”门帘一掀,夜景阑一身黑衣和夜妖二人并排走来。
水溶放下手中的棋子,正身端坐:“何事?”
夜景阑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黛玉,略有迟疑。似乎有什么话,不敢说。
“你们说话,碧落,我们去瞧瞧午饭吃什么。”黛玉把手中的白子放在棋盒里,转身下榻。
水溶脸色一沉,待黛玉和碧落转过屏风后,方沉声喝道:“你越来越长进了!”
“王爷,这事儿,属下打死也不敢让王妃听见。”
“什么事,说吧!”水溶把手中棋子扔到棋盒里,从榻上站起身来,踱步走到窗口。
“忠顺王带着李云绶和南安郡王会师,并且勾结回纥王子贺兰臻,也联合起来对付王爷。”
“这有什么稀奇的?他们原本就是乌合之众!”水溶皱起眉头,看着夜景阑欲言又止的样子,越发生气。
“但他们也向天下人发了一纸檄文,说王爷大逆不道,持功自傲......”
“这些都是废话。你说重要的!”水溶猛然转身,瞪着夜景阑。
“说王爷监守自盗,明明兄妹乱抡夺人之妻,却反说妻子受辱。他们诋毁王妃......”
“混账!”水溶不待夜景阑说完,抬手拍在身侧的花梨木书案上,书案的一角‘咔嚓’一声断裂,桌子倒塌,一桌子的笔墨纸砚尽数落在地上。
“王爷息怒!”夜景阑和夜妖二人双双俯身,半跪在水溶跟前。
水溶粗重的呼吸声在屋子里起起伏伏,宣示着他内心的愤怒。夜景阑和夜妖二人跪在地上,以长剑撑地,不敢多言语半分。
夜妖终于安奈不住,俯首道:“大军驻禁在这落日原已有三日,兄弟们早已恢复了精力。忠顺王行为卑鄙,散播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王爷何不趁此时机一举平定西南?毕竟我方有十万大军,而忠顺王只有五万残兵。”
良久,水溶方看着那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双目皎皎仿若点漆,恢复了一脸沉静。他慢慢的坐在榻上,将两手置于膝头,自有一番威仪:“你们两个,可知南安王手中还有多少兵马?”
夜景阑和夜妖对望一眼,低头诺诺:“我们的人还没有进入西蜀南安郡王领地,暂时不知。”
“南安郡王的兵力,在朝廷中记录的是十万,但他真正的兵力,又何止十五万!他经营西蜀以南数十年,还有蜀地天险为他做屏障。”水溶语调沉沉,似有一种压迫力,“除去在丰城附近进攻的西南军,我们一路上还将遇到十五万兵马。若再加上他们战时急招的民兵,那便超过三十万的兵力。如果蜀关一战我军硬拼,损失了几万人马,试问进了南安郡王腹地,又如何面对剩下的二十五万敌军?”
“这?”两人头垂得更低。半晌,夜景阑轻声问道:“可是若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那倒未必。”水溶冷然地出声,刻目斜睨。
“还请王爷赐教。”
水溶看了看棋局,幽幽开口:“按说我们是急行军,那忠顺王只要守住韶关即可。可是昨日他一反常态,主动来庆州发起进攻,其中必有蹊跷。”他目光微厉,“若是本王没有算错,幽国和西南军的近畿地区恐怕正在恶战,而且忠顺王并不在上风。所以~”他转过身,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忠顺王希望外围的援军能早日瓦解,然后收拾兵力和云廷翼大战一场!”啪地一声,白子落下,再伸头看去,乾坤斗转,白棋犹如潜龙出海,气吞八荒。